万马齐骧茶马道
张国藩
2009年，第三次文物普查时，甘肃陇南市文物工作者在康县望子关发现一通明代残碑，碑文残存21字。文曰：“巡按陕西监察……示知一应经商人等……茶马贩通番捷路……”“监察”应为监察御史，为中央政府派驻陕西行省的属官。“茶马贩”即贩运茶马的商人，俗谓“茶马贩子”。“番”即岷州（今岷县）、洮州（今临潭县）以西藏区土司
辖地和河南蒙古王辖地。“茶马贩通番捷路”即指经望子关的茶马道；此地东通汉中、襄阳，为陕茶、南茶西运捷径，明、清设巡检司，盘查过往货物。过去，甘肃有关唐、宋以来茶马互市的资料比较丰富，但无茶马道的记载。残碑的发现无疑填补了甘肃历史上无茶马道的空白，为研究甘肃乃至西北茶马文化提供了有力佐证。同时，望子关也成为中国唯一一处有碑刻佐证的茶马道途经之地。
中国良马主要从西北少数民族地区引进。汉武帝时，为了获取汗血宝马，曾发兵数十万攻击大宛（今费尔干纳）。唐先后从突厥、吐蕃、吐谷浑、回鹘、西域引进良马，成立陇右牧，繁殖马匹，开元时有马70万匹。吐蕃占领后，陇右马匹丧尽，遂开始用丝绸换取马匹，一匹马价格数十到上百匹丝绸不等。到了宋朝，先后与西夏、辽、金、蒙古对峙，战马奇缺。这时中国北方干旱，丝绸生产中心南移，海路开通，便开始以茶易马，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茶马互市”。
中国是茶叶的故乡，饮茶历史悠久。唐以前茶叶稀缺，饮茶只流行于贵族阶层。随着茶叶种植规模的扩大，饮茶之风扩散至民间，而少数民族“以腥肉之食非茶不消，青稞之热非茶不解”，更是“嗜茶如命”。到了北宋时，茶叶通过海路输出南亚、北非、西亚、欧洲，通过陆路运往西北各民族乃至中亚、东欧。茶叶代替丝绸成为中西贸易和国内区域贸易的主要媒介。
西北各民族茶马交易的市场主要集中在今甘肃地区。西汉辞赋家成都人王褒《僮约》就有运蜀茶至武都（今成县境）之说。北宋熙宁七年（1047年），朝庭始遣李杞入蜀买茶，于秦凤路（今天水）、熙河路（今临洮）买马，在成都设榷茶司，在秦州设买马司。熙宁以后又在熙河路通远军（今陇西）、永宁寨（今甘谷）设市马场。互市的场所称“榷场”，设在交界地区的交通要道上。随着熙河兰会路的开通，互市中心西移至熙、河（今临夏）、兰（今兰州）、会（今靖远）诸州。正常情况下，每年的市马额一两万匹不等。南宋时茶马交易的场所仅限于文（今文县）、阶（今武都）、西和等州，产马地主要在宕昌、峰贴（今舟曲迭峰）、文州，市马数逐年减少。乾道八年（1172年），宕昌监买马近万匹。茶、马皆由兵士运送，分别称为“茶纲”“马纲”。对于少数民族来讲，以马易茶固然解决了生活所需，但也造成了沉重的财政负担。宋、金在陇西展开激战时，易茶“岁不下百万”。金章宗下令：七品以上官员方许饮茶，后又限定在五品以上。元朝分别在北京、陇西设局专买，政策较为宽松。明朝制定“固蕃人心”战略，把汉中作为茶叶供应基地，种植茶树86万株，之后又把四川辟为基地。在巩昌府（今陇西）设茶院，设大使、副使专掌西番易马事宜。先后任大使的达88人。后又增设秦州、河州、洮州（今临潭）、岷州、庄浪（今永登）、西宁、甘肃（今张掖）茶马司。为确保茶叶质量，防止官员中饱私囊，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遣使到缘边部落发放“金牌信符”41面，上号藏内府，下号降西番；左曰“皇帝圣旨”，右曰“不信者斩”，三年一次，差官奉牌，以茶易马。同时在产盐的西和、漳县以盐易马。茶马互市由国家垄断，不许私茶出境，犯者凌迟处死。洪武末年，朱元璋派驸马都尉欧阳伦到川陕纠察茶叶走私，不料欧私贩茶叶。当他的车队路过兰县（今兰州）河桥巡检司时，守吏例行检查，却遭其家丁毒打，小吏一状直接告到了皇帝跟前。朱元璋大怒，赐死驸马，茶货没收入官。宣德以后，私茶盛行，茶政废驰。清初设西宁、岷州、平番（今永登）、兰州、河州五个茶马司。康熙初国家马匹充裕，不再以茶易马，准许茶叶由民间经营。雍正时裁撤茶马司，茶马互市退出历史舞台。但茶叶仍由马驮人背沿着茶马古道不断地进行着，直到民国时期公路出现。
茶马运输中形成的比较固定的道路称“茶马道”或“贡马道”。茶马道主要有两
条，穿行于今陇南、甘南、临夏。汉中茶在汉中打包起运，渡嘉陵江过栈道，经大石碑到徽县，分两路，一路经两当、凤县、宝鸡运销陕西；一路到天水分运陇东、固原。
川茶在成都打包起运，经广元沿白龙江经文县或洛塘到武都分运，一路沿江进入藏区，一路经宕昌、岷县或运陇西或运临潭，由临潭沿纳怜站道进入蒙古王辖地。前面提及的望子关路是由汉中正西渡嘉陵江进入康县，经望子关分运武都或西和、岷县。上述路线只是大体而言。陇南自古交通闭塞，沿江栈道千里，运输困难，道路改移情况复杂，难以细说。然古道遗存较多，如徽县嘉陵镇东部山区汉水支流上有一段古道叫“手扒崖”，两崖壁立，中通一线，左崖蹬脚，右崖手攀，险象环生。有些古道上人蹬马踏的石窝仍在。可见当时运输之难。今甘肃中部有一条贡马道，俗称“靖秦大道”，此道形成于宋夏，明代为蒙古马南运的通道。
历史的脚步永远向前，湮灭的故事总能勾起后人的遐思。当我们飞驰在高速公路上时，是否还记得先人背着一篓篓茶叶，艰难地攀爬在古道上，赶到榷场换马的壮烈场面呢！
（作者单位甘肃省交通科技通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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