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粪火炉的回忆□　周雪征

每年立春后，我两只脚上的冻疮就会复发，奇痒难耐。医治冻疮的药方用了很多，都没什么效。26年过去了，这些冻疮，却时常让我想起刚参加工作那年冬天的牛粪火炉。

刚参加工作那一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的冬天更冷也更长，所长带我和一个叫万代草的女同事去尕海进行每月的巡回征税。

冬天天黑得早，当我们征收完尕海乡政府附近的个体税收时，天已麻黑了。在乡政府灶上狼吞虎咽的吃了顿臊子面，就回招待所休息。

说是招待所，其实就是一排以前堆草料的库房,后来库房被分隔开，改造成招待所，门窗的缝隙大得能塞进我的手指，密封和保温根本谈不上。十五平米左右的房间有四张床，除了屋子中间支了个火炉，再没有任何取暖工具了。冬季去尕海的人不多，所以乡领导会将本就数量不多的煤炭全分给乡政府的干部职工，以保证他们的取暖。

在尕海乡这种纯牧区，随地可见的牛粪便是乡政府大灶和招待所的主要燃料，想烧多少有多少。我和万代草在微弱的灯光下自己动手生牛粪火炉。

牛粪火炉有“三快”——烧得快，热得快，灭得快。当屋子里稍有点温度，牛粪也已烧的差不多了，又要出去背牛粪，这样一来，屋子里刚储存的热气又跑掉了。直到我俩准备睡时，屋子也没热，眼看着火炉烧红了炉盖，脸已被烤的通红，屋子还是冰冷的，我的脚也仍然冷得像两坨生铁。

比我大三岁的万代草，像姐姐一样关心我。她把我的鞋垫放到靠近火炉那边的凳子上，自己的鞋垫则放到凳子外侧，只想让我早上起来能穿上热乎鞋。为了度过这冰冷的漫漫长夜，我俩挤在一个被窝里彼此取暖。她将她的脚伸到我的脚下，打算用她的脚捂热我的脚。不一会的功夫，她那双并不怎么热的脚却被我的脚敷成冰凉了。

熬到了天亮，火炉将我的羊毛鞋垫烤成了焦黄色，缩成巴掌大小，没法垫鞋，只好扔了。洗漱完，吃了早点，奔赴下一个征收点贡巴村。这条路属213线国道，平日里车来车往的路上，一到隆冬时节车辆格外少。驱车前行，寒风刺骨，特别是我的脚，已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就算此时用刀割，我也不会有痛感。

快到贡巴村时，我却因肚子疼直冒汗。所长见状，径直把摩托车开进村大队，并把我架进了村诊疗室。医生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很果断的诊断为感冒发烧了。先打了一针，又开了点口服药，我又被重新架进摩托车兜里，找到当时在贡巴村执勤的郎木寺派出所的同志，说明情况后，他们很快将自己的“安乐窝”让给了我们。

这间屋子中间也支有一个特大号牛粪火炉，用大号油桶改造的火炉散发的阵阵热浪，使高烧中的我只想闭上眼，睡它个自然醒。我被安置在一张铺有电热毯的床上，万代草帮我服下药，掖好被子。在她的细心照料下，我很快睡着了。她把给火炉填牛粪的任务托付给门口打扫卫生的老阿妈，自己却和所长一起，不到半天的功夫，将贡巴村的税款全收齐了。此时天还没黑，按照以往的规律，当天应该赶回单位。从贡巴村到郎木寺路况很差，少说也得走两个小时，我还在高烧中，如若连夜赶路，怕出意外。最后所长决定在贡巴住一晚，第二天天亮后再回郎木寺。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醒过来。万代草已帮我买了一双崭新的羊毛鞋垫，放进我的鞋里……我的眼泪快下来了，但仍表现出自己很坚强：“你这么帮助我，让我……回去了就还你鞋垫钱啊！”她说：“咱们都远离父母，同事就成亲人了。大家互相帮扶着，关心着，冬天也就没那么冷了。我的脚让你的脚敷冷了，你反而病倒了，你对得起我这双脚吗？还敢提鞋垫钱？哈哈哈……”我穿着热乎乎的鞋，走出房门。

那年的冬天冻伤了我的脚，可我的心是热乎的。

从那以后，每到冬天，我就会沉醉在对牛粪火炉甜蜜的回忆里——那年的冬天，一点都不冷。（作者单位：合作市国税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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