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这两天因为一个旅游美文奖去了趟夏河就走了两个地方拉

兰州日报 2013-09-14 19:03 大字

这两天,因为一个旅游美文奖,去了趟夏河。就走了两个地方,拉卜楞寺和桑科草原。

从未到过甘南,这一次也仅仅是匆匆一瞥。本来是冲着拉卜楞寺去的,想不到,甘南藏区的美,让我大吃一惊。

一行人从兰州向南,穿越七道梁隧道,上了去临洮的高速公路,因为连阴雨,洮河正在涨水,波涛翻滚着,一路向北奔黄河而去。我们逆流向南,隔着车窗看洮河;河水湍急,浊浪涌滚,看不到古老的羊皮筏子;想起著名的洮砚,想起雷达先生的散文《洮河纪事》,那是洮河最初的印象。上个世纪60年代初,正在兰州大学读书的19岁天水娃娃雷达,以散文《洮河纪事》在《甘肃日报》副刊配插图发了半个版而跻身文坛。雷达说,当时的稿费是26元,他请同学吃大饭馆,从没进过这种地方,不会点菜,要了几个汤,大家喝得肚子鼓鼓的。看过这篇散文也有20年了,第一次走近洮河,所到之处都是墨绿掩映着清真寺的河谷地带,满目富庶的农家。联想一些久远的往事,我慢慢明白,洮河河谷原来是一处人杰地灵的地方啊。

车子在崔家崖过了洮河,经过“中国的麦加”临夏市区,吃过东乡族手抓羊肉,沿大夏河逆流西进,过了土门关,能看见大片的青稞了,满眼金黄的青稞整齐地排列在深绿色的蚕豆之间,山高人稀的村庄大多是两层木楼,就到了甘南藏区。

一路顺大夏河河道走,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在王格尔塘镇附近离开通往甘南藏族自治州首府合作市的公路,右拐进入夏河县。也是因为暴雨,大夏河水量充足,听着汹涌的涛声,跟榆中来的散文作家彭巨彦老师说起儿时看过的电影《阿夏河的秘密》,内容大约是讲几个学生在暑假期间看守集体木材的故事,反应的是阶级斗争。我记得,电影里有回族少年,也有藏族牧童,当然少不了汉族红小兵。那时候,我不满10岁,正是喜欢看少年儿童电影的年龄,到现在还记得30多年前的剧情。电影里的夏河清可见底,河边树木葱郁。眼前的大夏河有些浑浊,河岸一侧长着成片的树木,另一侧却是光秃秃的石山。彭老师说,大夏河穿过甘南草原的时候,水清得很,树木不多。倒是洮河上游的碌曲和白龙江流域的迭部、还有甘南的另两个藏族聚居县玛曲和卓尼一带,到处都是原始森林。彭老师是研究地域文化和民俗的专家,足迹遍布甘南各地。他说,你到迭部藏区走一圈,感觉九寨沟就像个盆景。

夏河县政府所在地拉卜楞镇,就在窄窄的大夏河谷地。河水穿城而过,一路向东奔去。著名的拉卜楞寺,紧挨着镇子西边藏民低矮的木屋;寺院金色的顶子,在暮色里显得庄严肃穆。

拉卜楞寺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六大寺院之一,也是甘肃境内最大的格鲁派寺院。其余五个是西藏的甘丹寺、哲蚌寺、扎什伦布寺、色拉寺和青海的塔尔寺。拉卜楞是藏语“拉章”的变音,意思为活佛大师的府邸。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第一世嘉木样(1648—1721年,夏河县人)选定大夏河旁的扎西旗寺为址建拉卜楞寺,据今已有280多年的历史。建成后,他出于对大师的尊崇,在寺名前冠以“拉章”,称“拉章扎西旗”,后来“拉章”转音为“拉卜楞”,且广泛使用,于是拉卜楞成了寺名和地名。拉卜楞寺在历史上号称有108属寺,其中甘肃境内有66寺,青海境内6寺,四川境内21寺,内蒙古境内7寺,西藏境内5寺,山西1寺,北京1寺。拉卜楞寺是甘南地区的政教中心,目前保留有全国最好的藏传佛教教学体系,现存经卷8万余部,有哲学、密宗、医药、声明、历史、传记、工巧、天文、文法、修辞等10余类。这些书籍中,有黄教创始人宗喀巴著作的原作,有历世嘉木样大师和高僧编撰的经文,有西藏达赖、班禅和各大活佛的论著,还有由印度梵文翻译编订的《甘珠尔》、《丹珠尔》(即大藏经)等。

走进拉卜楞寺的早晨,大雨瓢泼,寺院与寺院之间的泥沙石板路上雨水顺坡漫流,类似导游的青年喇嘛以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夹杂着夏河方言,披一身湿漉漉的袈裟带着我们沿既定的旅游路线涉水而行,一路讲解着寺院的历史和文化典故,也说一点佛祖和各路菩萨的故事。一行人重点参观了弥勒佛殿、释迦牟尼佛殿等大型殿堂,在可容纳3000僧人诵经的大经堂,在释迦牟尼、宗喀巴、二胜六庄严、历世嘉木样塑像前,在乾隆皇帝御赐“慧觉寺”匾额下,小喇嘛缓缓地讲解着简单的宗教常识和拉卜楞的历史文化,大经堂富丽堂皇,酥油灯摇摇曳曳,香炉不多。

藏传佛教是一门深奥的科学,仅仅凭旅游和听导游性质的讲解,也留不下多么深刻的印象。我发现,拉卜楞寺的房子大多是藏族风格的土木结构建筑,外墙都是青石块和黄泥土筑就,雨水打在墙上,伸手就能摸一把黄的或者红的泥土,大约参杂着颜料或者类似于绘制唐卡的矿物质。

桑科草原是一处美得让人无话可说的地方。这里牧草没膝,鲜花遍地,黑色的牦牛和白色的羊群就像撒在绿色玉盘中的珍珠,星星点点地描绘出一幅静谧而又广阔的山水草原图。我说,在鄂尔多斯和呼伦贝尔,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牧草。

桑科草原属于夏河县的桑科乡,这里地广人稀,藏民主要以荡牛为生。远处的山坡上,稀疏的扎着几顶藏式帐篷,牛羊星星点点。彭老师说,甘南的藏民也有冬窝子和夏窝子之分,这个季节荡牛牧羊主要在高山背后的草场上,特别是有水的地方。公路两边的几户人家,主要靠旅游服务挣钱。除了养几匹骑乘的马和少量的牛羊,已经不是纯粹的牧民了。到了草原,当然要骑马,只可惜早就被游客骑乏了的马匹跑不起来,只会沿着规定的线路走碎步,好不容易跑几步,还没过瘾,就缓下来了。

在桑科草原,我脱离队伍,一个人静静地走进芳草萋萋的牧场,走在郁郁葱葱的鲜花中间,在玛尼杆下伫立,望着远处的高山草甸和突兀的石峰,有一种在大海里徜徉的感觉。要不是远处杀羊的叫声和藏獒凶狠的低吼,真的就如同梦幻一般。彭老师说,看人家来问你要钱了。牧民也早就包产到了户,牧场是按人分到头的,一行栅栏属于一家人,不能乱走。我试着往草原深处走,没有人问我要钱。一直走到看不清人影的地方,走到把自己隐没在无边无际的草原里,走到那些一尺多高的牧草深处,被鲜花簇拥着,却叫不上几种花的名字。我猜测绛色的属兰花,黄色的是野菊花之类,那么红色和白色的呢?只有毛绒绒的是蒲公英,还有圆耳朵的车前草;最多也最高最密实的,就是芨芨草。一簇簇的鲜花随风颤动,装扮着甘南仙境地毯式的绿。

有人说,藏民曾经以屋前牛粪饼的多少来计算家庭的富有程度。在一处墙面贴满牛粪饼的房子前面,我请人拍照,记录藏民的生活情形。等到要给牦牛挤奶的黄昏,悄悄地靠过去,看一位白发的老阿婆和一个健壮的小媳妇挤牛奶。小媳妇用藏语严厉地警告说不许拍照,我已经看到了挤奶的残酷。只要有小牛偷偷地叼上母亲的奶头,阿婆和小媳妇就会冲过去使劲地拉开小牛,返身将其绑在木杆上,再随手拎过一只塑料桶蹲在母牛胯下,嗞嗞嗞地挤奶,毫不在意小牛可怜的眼神和凄厉的叫声。挤奶是藏族妇女最基本的家务活,只有挤到奶才能打酥油,才能确保生活的必需。女人们在一大群牛踩出来的泥泞里忙碌,随时就会坐在能淹没脚脖子的泥地上。我看见,老阿婆和小媳妇的脸是黑红色的,双手也是黑红色的,只有眼珠子和一口牙齿雪白。牦牛都是黑色的,奶桶也黑乎乎的,牛奶却白得耀眼。

返回兰州,在张掖路步行街东口的新华书店,我遇到了杨显惠的小说集《甘南纪事》。翻了几页,觉得很有味,晚饭后坐在黄河边上读了几篇,被他娓娓道来的甘南打动,特别是私奔的少男少女和杀人赔命价的习俗,让我忍不住要深究。杨显惠的小说记录了藏区农牧民朴素而近乎原始的生活,描写了这个神秘世界的宗教、政治、爱情、矛盾和斗争,因为才从夏河回来,读起来十分亲切。

夜深人静,这本书已经读过一小半,明天返程的火车上就能读完。杨显惠是一位值得敬仰的作家,他一个人长途跋涉甘南各地,留下了一些个性的文字,可他也只是进入了藏人的生活,当然,对于一个旅行者而言,有这些就够了。阅读中,字里行间,到处都是我在桑科草原和拉卜楞看见的藏人,都是那些勤劳而又饱经风霜的脸。这些人佝偻着腰缓缓而行,轻轻地摇着手中的转经筒,口中念着六字真经,单纯,善良,执著。

才去了一趟夏河,就让我惦记上甘南了。能有机会再往甘南腹地的碌曲、玛曲、卓尼和迭部走一走,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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