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诗抄 (九首)□ 陈劲松
去往迭部的路上
迎面吹来的秋风
来自四川?
还是甘肃?
隔着一条柏油公路
它最先吹熟甘南的麦子
还是阿坝的青稞
麦子和青稞黄了,这天堂边慷慨的黄金
赐予若尔盖
也赐予迭部
左边甘肃
右边四川
此时的秋风:是上帝安放的钟摆
在扎尕那
我叫得出的几个村庄:
业日,达日,代巴,东哇
我叫得出的几种庄稼:
油菜,蚕豆,小麦,青稞
我叫得出的几位姑娘:
次曲,拉吉,央金,卓玛
我看得到的几种波动:
溪流,微风,经幡
我看得到的几种宁静:
花香,阳光,水磨坊
还有,黝黑的脸庞
干净的笑容
白龙江边
这个下午,且让它奔跑
带着清澈的歌喉
继续向东,不舍昼夜
像个赶考的秀才
我且停下,熄灭
身体内的涛声
沿一条江溯源而上
慢慢变得波澜不惊,沉淀下
血液里的泥沙
朝圣者
以额抵路
迢遥的前路
就是长长地经卷
路边那些低到尘埃里的花
是佛经上的文字
前路上的暴雨风雪
同样
也是
磕长头的孩子
塔尔寺的佛堂前
一个磕长头的孩子,小脸有些脏
他一次次俯身在地
磕头,小声念经
他俯身的那一小块地方
是这个世界最柔软最干净的部分
被我悄悄藏进心里
阳光正好
慈悲如佛
转经筒
有人在夜晚诵经,就着昏黄的灯
有谁路过,取走
一点点的诵经声
比如:风
斗转星移,那巨大的星空
正被谁
一圈圈转动
高原日落
如一场隐秘的仪轨
一切,都有其命定的归途
天空的祭坛,那些白色的云朵
是平静的扶灵者
星辰如同悼词,万物
垂首于,命运的
深渊
沱沱河:汲水的少女
春风里,最先融化的
是她闪动的眼波和歌声
之后,才是沱沱河
松开的腰身
水波晃动,汲水少女的陶罐里
瞧!春天正摇摇晃晃地
踮起纤细的脚尖
放歌的藏族姑娘
向西——
你的歌声
把我牵向白云与积雪的高处
澄澈的歌声里
收留了整个荒凉的高原
用歌声漂洗内心的忧伤和泥泞
放歌的卓玛
谁也无法熄灭
你舌尖上绽放的
大朵大朵的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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