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房顶上的树
利津县凤凰实验中学 于永生
在我居住的楼房的北边,有一排平顶的储藏室,被前面五层的楼房遮挡,冬天大部分时间是见不到阳光的。不知从何时起,邻居家储藏室的房顶上,在靠近门口的房檐顶的地方长出了几株树。一晃几年过去了,今年夏天酷热难耐,热浪灼人,我想这几棵长在房顶上的树一定干枯了,哪知,当我刻意去找寻他们时,他们依然顽强地活着,安然地挺立着。虽然长得极其缓慢,甚至在这万物生长的黄金季节(夏末秋初)也有不少枝条上没有绿叶,并且长着绿叶的枝干上也把叶子长得小巧而厚实,没有长在平畴沃野里的树木的叶子那样舒展、大方而活泼闪亮,郁郁葱葱,它们只能锱铢必较地节约地使用着房顶给他们提供的少之又少的水分和养料。甚至我怀疑那离地两米多高的房顶,本来就是砂石和水泥按照一定比例配制而成的,从哪里来土壤、水分和养料呢?
这几株树,不知它们是风吹来的还是鸟衔来的种子,在加盖的防水材料与房顶的罅隙中曲折地发芽、生长出来,或许是大风卷起的尘土在夹层中日积月累才让种子有了勉强生存的一点瘠薄的“土壤”,或许是机缘巧合,天降甘霖,接连几天的毛毛细雨终于让落脚在这里的榆树的种子得以萌发,完成了从一粒种子到树的蜕变。这是怎样的生存环境啊?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啊:周围是密不透气的混凝土和防水涂料层,远离地面,残存的一点点风化而来的土壤,风吹日晒,三伏天中午太阳曝晒累积的气温接近四十五度,水呢,只能等待上天赏赐一点。但一年四季的风又太多,一会儿就吹干了,只能借助降水过程拼命吮吸。它们像沙漠中的骆驼和其他植物一样,学会了一次进食可耐多日的饥渴,耐旱、耐风沙。有时很长时间没有一丝雨,它们只能像动物冬眠一样,处于半昏半醒状态,有时干旱的时间太长,它们把深绿的叶子慢慢褪掉,仿佛是枯死了一般。但只有游戏在它们身边的风知道它们没有死。风在它们身边徘徊,它们的手臂是柔韧的,只有柔韧,才不会被风折断。
岁月匆匆,风雨有时。它们就这么熬着,熬到天上乌云聚集,重降甘霖的那一天。有人骑车路过或从楼下走过,偶尔昂起头,“哦?哦!”他们很惊异,“树怎么就长在了房顶上?”他们满脑子的疑惑。天这么干热,像是着了火,他们没有心思和精力去思考这些问题,都匆匆地躲到房里吹空调去了。
台风来的那个晚上,先是狂风,整个大地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揉捏着、摔打着、撕扯着,公园里那么高那么大的树先是被吹得弯腰曲背到最大限度,然后又努力地恢复原状,但蛮力无穷大的无形的手掌又把他们按压下去。天地间虐风的怒吼声充斥了整个空间,大雨倾盆而至,有人从楼里透过窗户向外心惊胆战而又侥幸地张望,天地混沌一片,只有杂乱的雨点,树枝、树叶、石子、砂砾胡乱地敲打着楼宇的玻璃、墙壁,乒乓作响。
我透过后窗去看房顶的那几棵树,白茫茫一片,雾蒙蒙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雨声和水流的声响。风声和雨点凶暴地击打房顶的声音,杂乱如擂鼓声,起先是一点、多点,后来是一面、一片、整个。
当风稍小些时,我忐忑不安地走下楼,积水来不及外泄,已没过了小腿,天空像漏了一样,下泄的水流压的头顶的雨伞变了形,我又讷讷地退回楼内。
第二天上午风定雨歇,漫路、满院的花、叶、树枝狼藉凌乱,法国梧桐东歪西斜,有的干脆连根拔起,倾倒在一旁。有的十几年的大树,因为有了虫害,平时看不出或无法发现,这次大风后却从有虫害的地方齐茬折断,白骨森森。那几株长在房顶上的树呢?在院里人们疑惧的目光中,它们仍顽强地矗立在房顶上,狂风暴雨后,那些原先光秃秃的枝条上居然挤出了玉米粒般大小的嫩芽。唉,这些长在房顶上的树吆!
有一种生命,越是艰难困苦,越是顽强不屈,奋力抗争;有一种生命,用不可思议的方式阐释它饱经的苦难和拼死生存的奇迹;有一种生命,值得我们满怀钦佩之情和见之而汗颜。
漫长的岁月中,它“咬定房顶不放松,立根原在砂石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生命诞生在什么地方,它们自己有时是无法选择的。正如这树,它们本该长在平地、路旁的沃土中,但造化弄树,让它们生在了房顶,它们注定无法长成参天大树,注定要经历更严厉更苛酷的生存考验,一直拼命地生存,但我们又怎么能说它们不是真正的树,而让人心生敬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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