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儒商孟洛川（上）
○翟伯成
中国近代史上，孟氏家族乃是名扬海右、声誉齐鲁的豪门望族，也是富甲一方、货通中外的伟商巨贾，素有“八大祥”之美誉；而孟氏家族的代表人物就是孟洛川，当时报界皆称孟洛川为“金融巨头”，“山西康百万，山东袁子兰，两个财神爷，抵不过一个孟洛川。”这一歌谣成为当时孟洛川及孟氏家族财力和势力影响的一种“民间话语”。
根据笔者撰写的专题片《瑞蚨祥》脚本，拍成了三集专题片《瑞出东方》，5月中旬在中央2台播出，主要展现了孟洛川跌宕起伏的人生历程及其深邃的经商思想。
亚圣后裔经商世家
孟洛川（1851～1939），名继笙，亚圣第六十九代孙。祖辈为地主兼商人，父孟传珊，字海林，捐职试用中书科中书候补主事；母高氏，系章丘城西关官宦高赤诚之妹，知书达理，深通闺训。孟传珊一共有四个儿子，孟洛川排行老四，因从小精明灵巧，人送外号“孟四猴子”。清初以降，孟氏家族已有一大批传统士人，或因家道中落，或为维持家计，或因屡试不中，或想另辟蹊径、发家致富，或被迫或主动地开始弃儒经商。从《孟子世家流寓章丘旧军支谱》中可以看出，孟洛川的先祖皆饱读诗书，不仅拥有思维敏锐、精通书算、办事周密的文化素养和才干，而且还具有崇尚诚信、利以义制的儒家思想以及忠厚待人、热情周到的处世之风，这是孟氏商人叱咤风云近三百年的文化基因。晚清孟氏商人似乎更接近于传统意义的绅士阶层，他们满腹经纶，诗词书画皆是个中好手。早期的孟氏商人如三恕堂主人孟鹤林、诗人孟传铸、孟传璇等人皆为方圆百里有名的文章高手和书画家。
孟洛川不仅出生在这样一个经商世家，他的出生地刁镇旧军（今章丘刁镇旧军村）自古也是商贾之地，历来有经商习俗。早在宋景德三年（1006），“移县北置清平军，后废清平军置军使”。清平军是一个州府的设置，军队驻扎自然就需要大量的粮棉供应，为此，朝廷下令开凿运粮河，由镇南迳流向西北，小清河在北面从西而东流过，两河漕运带来便利的交通，南粮北棉，东有羊角沟运盐，西有浩淼的白云湖鱼虾之利，在宋元就是著名的商贾之地。明朝时，“四方来者，利其值廉物丰，酒醇醉易”。特别是种棉花已成为章邑北部重要的产业，这在《李开先全集·闲居集》中有详细记载：“乡人目棉为硬货，地宜种此者，惟张林镇东西一带。但有百亩者，银钱之外，虽家有数百指，布衣而榇棉，无不温暖如春，长收则长春矣。”李开先就已看到了棉的巨大实用价值和可能带来的丰厚利润。乾隆五年章丘县志也记载：“章丘县之清平乡地宜蚕桑，织纱绢为利不赀。”到了康乾年间，刁镇一带更是民殷物阜、货物店肆、充溢金阊，贸易镪至辐辏，俨然一派《清明上河图》的繁荣景象。“一方水土，成就了一方商帮”。以孟洛川为代表的孟氏祥帮的形成和发展有着齐鲁故地文明与儒家文化的滋养，反映着其生活方式和民生智慧的历史传承。
商才初现掌控京畿
孟洛川幼年除接受四书五经教育外，得母教良多。其母曾对孟洛川说：“家不发至千万两银子，不准穿绸缎。”出身于缙绅望族的母亲立志教子成龙，曾聘请章丘名儒李青函先生为师。但孟洛川性格顽皮，不喜读书，常以数砖计瓦为游戏。一次，因为逃学，高氏令其在中厅罚跪。恰巧管家发现，便婉言规劝。他拉着管家的手问：“你当大管家，可知营造这座中厅用了多少砖瓦？需要多少工日？”管家摇头不知，孟洛川却张嘴便能算出，管家感到非常惊讶，遂将这事告诉了高氏和孟洛川的三伯父孟传珽。从此，孟家只要有房院营建、年终结帐之类的事情，便让孟洛川参加。往往当管家、经理、账房先生对某一问题陷入困境时，孟洛川总能提出精辟见解，令众人折服。
孟洛川十几岁时，就对商业经营和管理之道烂熟于胸，并处理了几件令长辈和业内人士拍案叫绝的事情。1868年，孟洛川18岁那年，孟传珊见他颇有心计，让其到北京掌理庆祥、瑞生祥等企业。孟洛川从此掌管商号70年。因为他善于钻研经营生财之道，很快成了纵横商场、驰名全国的商界巨子。
“乐观时变”连锁扩张
清光绪初年，孟洛川的族侄孟觐侯带了一个店伙来到北京，在前门外鲜鱼口内抄手胡同租房设庄，批发大捻布（寨子布）。清光绪十九年(1893)，洋布大量涌入中国，孟觐侯意识到洋布的诸多优势，立即向孟洛川提出建议，开设店铺，转而经营洋布，抢占先机。于是孟洛川出银八万两，在位置极佳的大栅栏买到铺面房，创办起“瑞蚨祥绸布洋货店”，经营绸缎、洋货、皮货、百货，获利颇巨。光绪二十六年（1900）庚子事变，前门大栅栏一带被焚，一把大火使瑞蚨祥成为一片瓦砾。孟洛川闻讯，一度打算结束北京瑞蚨祥，将资金并入济南。经孟觐侯劝说，坚持在北京天桥设摊营业，生意居然日益兴隆。史书记载：瑞蚨祥“越烧越兴旺”。光绪二十九年，北京瑞蚨祥新营业楼落成，比以前更为华丽。瑞蚨祥商号不仅恢复了元气，而且有了新的发展。此后至1918年，孟洛川相继在北京增设瑞蚨祥鸿记绸缎店、西鸿记茶店、东鸿记茶店、鸿记新衣庄。至1934年，孟洛川已分别在北京、天津、济南、青岛、烟台、上海等地设立商号达几十处，有员工千余人，房产3000余间。资本总额在光绪二十六年以前约40万两银子，到1927年年利收入即已达300万两白银。孟洛川除投资企业外，还广置田宅。在章丘有田产2300余亩，另在山东沾化、利津、泰安、莱芜置有庄田。章丘之住宅为六进院落，前厅后楼、左右厢房共近百间。在原籍，孟家佣人达百余人。
孟洛川深谙传统商业经营的真谛，他们以连锁经营的方式，迅速占领市场。他们出行的势头，犹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他们的足迹踏遍全国，不但京津、省会及大小城镇是孟氏“祥”帮活跃之处，连穷乡僻壤、深山老林、海外异邦等地也不乏孟氏“祥”帮的活动。每当有新的城市开埠，孟氏商人总会紧随其后，捷足先登，将经营活动的触角延伸至这些城市，在这些城市兴业生财，成为当地最富活力的外帮商人。从十九世纪中叶至二十世纪前期，“旧军孟家”发展成一个庞大的商业家族，孟洛川是这个家族鼎盛时期的代表人物，为这个商业家族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1924年以后，孟洛川直接掌管各地瑞蚨祥商号，相继增设金柜，生意更加兴隆。当时人们皆称孟洛川为“金融巨头”“东方巨商”，并流传着“南有胡雪岩，北有孟洛川”的佳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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