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霸陵桥边的时光

兰州日报 2012-09-10 21:41 大字

走近霸陵桥边,是个下午。一天里,相比于早上和中午的喧闹,下午就有些寂静。在这样的寂静里,霸陵桥像个古典美人一样静静地横卧着,看上去有点儿安详的意味。

霸陵桥横卧的地方是渭源县城。渭源县位于甘肃省中部的定西市南部,因地处黄河最大支流——渭河发源地鸟鼠山而得名,是黄河上游古文化发祥地之一,也是仰韶文化、马家窑文化、齐家文化的融汇地带,秦汉时期设首阳县,西魏始称渭源县。横卧于清源河上的霸陵桥因渭水绕灞陵(汉文帝陵墓)通长安而得名,始建于明洪武初年,系大将徐达西击元将李思齐时,为渡渭河而建,初为石木平桥,“既济行人,复通车马”,后被洪水冲毁。现存的霸陵桥是民国八年(公元1919年)由县长马向贤派当地名匠何遇江、何遇海弟兄二人,仿兰州雷滩河握桥式样建造,桥身南北向全长40米,曲跨29.5米,高15.4米,宽4.8米,因工艺精巧,桥身拱起,宛如长虹,有渭水长虹之称,具有较高的建筑、艺术欣赏价值,为国家级保护文物。

正是落雨的季节,桥下的清源河挟裹着黄土,混浊地哗哗流淌着。清源河是渭河的南源。渭河从渭源县发源后,至陕西省渭南市潼关县汇入黄河,全长818公里,流域面积13.43万平方公里,是中华民族人文初祖轩辕黄帝和神农炎帝的起源地,接纳的支流有葫芦河、泾河、洛河。站在河边,想一想,这哗哗的流水流走了多少时光啊。

走近霸陵桥,我想在桥面上一行脚步,却看见桥两端的桥头屋门上挂着大锁,不能通行,只能站在近前端详。而这样的端详着霸陵桥,就像是看着一幅画,却不能走进画里面——早已过去的时光里,我是现在的我。

霸陵桥静静地横卧着,向来看它的每一个现代人展示着一份过去时光里的美。看过了桥的这端,想要看桥的那端,必须要绕一个圈,经过另一座桥。这一座桥是现代建造的水泥桥,距霸陵桥几百步之外,很近,桥上人来车往,代替了霸陵桥的实用功能。站在两座桥的中间,目光来回看看,会感觉到我们现代人在追求实用的道路上丧失了多少美啊。如果我像一个过去时光中的人一样能走在霸陵桥上,过桥的时候,不光是在走路,那是在走进了一种美里。我居住生活在兰州雷坛河握桥的附近,在这里见到了仿它而建的霸陵桥,却见不到早已被拆毁的被仿者,这是叫人多么感叹的一件事儿。

围绕霸陵桥的是一座公园,亭台楼阁,湖水清澈,游人走动着。在园子的一角,我听见了一种歌唱声,看见一群人围坐成一圈,中间坐着几个人,拉奏着二胡和板胡,在吼唱着,吼唱的是秦腔——从古老西北大地时光深处走来的声音。

傍晚时分,我走进了霸陵桥边的一条老街。这是一条被现代化遗忘的幸存下来的老街,距县城新的马路大街只有几幢房屋之距。暮色映照着老街中老房屋的古旧墙壁和木板门窗,也是别有一份安详。路是土路,路面上有点儿细沙石,我听见了我的脚步走动的嚓嚓声,我恍然走在了渭水源头过去的一段时光里。路旁有两棵灰黑的粗壮的也是幸存下来的老柳树,在被人砍掉的树身顶端发出新的枝叶,绿绿的像火炬样子向天空里举着。老街的名字以霸陵桥为界限,桥的南面叫上街,桥的北面叫下街,沿着清源河岸边排列着。

老房屋一间一间排列着,都是商店铺面的样子,能看出老街曾是霸陵桥边的一条繁华街道。现在的老街,除了上街的一排房屋在改造了和没改造的旧门面上做着些生意外,下街的房屋大都屋门紧闭,一派寂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我看见一扇开着的门里,有一个老妇人坐在地上的小凳上正在吃饭,我走近去问她能进来看看吗?老妇人笑着相邀“进来,进来。”我走进去一看,是一溜几间连通的布局很好的旧商铺面,老妇人吃饭的地方是中间的最大的一间房,可能是原来做生意的门面,往左一进是一间卧室,往右一进也是一间卧室,两间卧室里都有土炕,炕上铺着被褥,右边卧室里还有一个套间,是厨房,做生意、吃饭、睡觉的地方全有了。走在这些房屋里,我仿佛看见了一户生意人家勤勉的、计划周到、顾客盈门的红红火火的踏踏实实的日子。老妇人端着手里的饭碗领我看着。我不知道她为何一个人在这空空的几间房子里吃饭。她是这些房屋的老主人吗?也许是,家里人都去往别处的新房屋了,只有她还守着这些老房屋,在老房屋里独自回忆着过去日子里的一切。

在老街和新大街之间的地上,有一片整齐的新建的平房,一座座小院。又一天下午,在一座小院里,我见到了渭源农民泥塑艺人李国柱。第一次见李国柱是在甘肃省博物馆

的全省非物质遗产展览上,我被他朴实的泥塑作品而吸引。李国柱告诉我,他的家在渭源县李褰乡,现在因为发展泥塑艺术而在儿子单位分的这座小院里居住生活。秋日温暖的阳光洒在小院里,李国柱的老伴和几个来串门的邻居坐在小凳上悠闲地说着话,在一间不大的工作间里,李国柱沉浸在他的创作中。为了不打扰他,我说你干吧干吧,干完我们再聊。我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李国柱戴着眼镜专注地用小刀刻塑着手里的红土泥塑作品。李国柱的泥塑作品表现的大多是他熟悉的、亲身经历的生活。我最喜欢的是他在博物馆展出的“中国薯都——渭源”和“党参系列”作品,用真实的人物和场景塑造了渭源农民在土地里种植、收获土豆、党参的场景,具有质朴、直达生活和心灵的力量。在霸陵桥边,李国柱用他的一双手和一颗心表现着古老渭源大地现在时光里的一份生活之美。

从霸陵桥边出发,去往县城东南三十四公里处的首阳山。首阳山因为列当地群峰之首,每天阳光先照而得名,因古人伯夷、叔齐名扬天下。据史料记载,伯夷、叔齐是商末孤竹国君的两个儿子。相传其父遗命要立次子叔齐为继承人。孤竹国君死后,叔齐让位给伯夷,伯夷不受,叔齐也不愿登位,先后都逃到周国。周武王伐纣,二人叩马谏阻。武王灭商后,两人耻食周栗,采薇而食,饿死于首阳山,古人把他们当做抱节守志的典范。

首阳山山弯之中,松柏树林中,有一座始建于唐贞观年间的清圣殿,供奉着伯夷、叔齐的塑像,塑像面容瘦而枯黄的样子,载我而来的出租车司机渭源小伙子小漆对我说,两位圣人是在这里饿死的啊,才是这个样子的。小漆还告诉我,说这塑像是兰州“黄河母亲”的作者著名雕塑家何鄂的作品。清圣殿后的草坡上,伯夷和叔齐的两堆黄土墓冢并排立着,墓前一块刻有清代陕甘总督左宗棠亲篆的“百世之师”和“有商逸民伯夷叔齐之墓”的墓碑增添了些庄严肃穆。

首阳山出人意料的安静。从我走进古雅的山门到离开,没有看见一个游人,满山树木静立着,一派幽静,只有清圣殿的门楣上挂着一幅渭源县公祭伯夷、叔齐典礼的标语,显示着这儿曾有的那么一会儿热闹。小漆说,这里一直都这样,很少有人来。两位先圣为避世和节气来此饿死,想来也是不会喜欢热闹的,这样静静地,不打扰他们才是好的。我们现在过的是小时光,而首阳山里的伯夷和叔齐向我们展示的是一段过去的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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