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肌理的生命律动——郭杰和他的定西文化艺术中心建筑群外装设计
深圳建艺设计院的郭杰老师一定见过千姿百态的山、风情万种的水,但他还是被定西气势恢宏的山塬梁峁所深深打动。他反复端详在定西拍摄的几十张照片,有一张照片忽然让他眼前一亮——这其实是定西再普通不过的一座小山丘,圆润、壮硕、植被稀少,因为一条高速公路的穿越,山体被削去一小半,使它的轮廓呈现出正锥体的几何形状,这是建筑物更容易表达的造型啊!由此他联想到打开的琴盖,定西市文化艺术中心的原创设计不正是一台钢琴吗?更让他激动不已的是,黄土山丘的肌理,竟然是鲜艳的红土,宛若健康的血肉,似乎能感受到生命的律动。
他用艺术的视觉从这些图片中再一次走进定西。他看到了蔚蓝如湖的天空,层层叠叠的梯田,细如游丝的河流,他看到了几千年前深埋于黄土下的陶罐和金石器,看到了用黄土罅隙中的洮河石雕琢出来的精美砚艺。他品读定西的天地苍凉,他品读定西的历史厚重,他品读定西人更加强烈的绿色梦想,他品读定西人心底的朴素和洁净。定西黄土高原在他的脑海里被抽象化,抽象化的符号又一点点地被具象化在定西市文化艺术中心建筑群的外装设计方案中。
他深入黄土地上每一个可以演绎成建筑元素的细部。山腰一块月牙形的地块,让他联想到地球裂缝的形态,他运用在城市展览馆倒锥体的幕墙上,形成流线型开窗,简约舒展的三两笔,便分割出历史的断面,像沧海桑田,像结绳记事,像陶罐上的鱼纹。城郊四合院黄土夯筑的老墙下,碱土脱落形成的皱褶,让他浮想到边地少女轻盈的面纱,他以银色铝通的形式运用在文化艺术中心的外围,既通光透气,又增强了含蓄、灵动的艺术魅力。
这其实是一种新的尝试。古代西方建筑特别是宗教建筑以石头为主,强调神和人的和谐相处。古代中国建筑以木材为主,强调人和人的尊长有序。到了现代,钢筋混凝土取代石头和木材成为基本的建筑材料,高楼大厦风格雷同,文化和个性的缺失有目共睹。悉尼歌剧院、埃菲尔铁塔、北京“大裤衩”、广州“小蛮腰”这些后现代建筑,还仅仅是发达城市的点缀。像定西这样一个欠发达城市,建筑艺术的生命在哪里?既然是文化建筑,郭老师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文化追求,但他又十分苛刻地把自己的思维限制在地域特色。
文化艺术中心是一个体验感受和互动交流的公共场所,怎样才能让静态的建筑灵动起来?让打开的钢琴弹奏起来?经过反复的琢磨,他将琴键边缘设计成渐变弯曲的“飞天”飘带状,呈现出音乐的节奏和韵律。博览中心是文物展陈、抚今追昔的地方,他大面积地使用了深灰色肌理墙,像色素沉淀的大地,像“鸭头绿”的洮砚,使建筑显得厚重、沉稳、大方。暖色的陶棍疏密有致地排列,像黄土地的内核,亦像先民们从不离手的烧制器皿,给人以温和亲近感。
当然,建筑美不仅仅是文化元素的堆砌,郭老师的设计中,十分重视重轻色错位与呼应关系。文艺中心和博览中心以及市行政中心综合办公楼,呈品字型分布于市民广场,市行政中心综合办公楼为海沧白轻色调,他将文化艺术中心近端的大剧院和博览中心远端的城规馆设计成轻色,将文化艺术中心远端的图书馆和博览中心近端的博物馆设计成重色,色块互相穿插,相映生辉成趣。考虑到建筑的内外色感表达和建筑本身的识别性,文艺中心以暖灰色为主,博览中心以冷灰色为主。
郭老师的设计拒绝平庸。文化艺术中心主入口海沧白铝单板山体造型,极具视觉张力,延伸了室内外意境,把艺术的感染力无限放大,给人明确的入口导向。配以图书馆花格窗,不但显得疏密有致,更表达出与众不同的文化个性,体现耕读百姓的心灵手巧。博览中心简约通透的主入口,以玻璃体为主的次入口,给人以轻松愉悦的入室感。深灰色肌理墙与银白色铝面墙、玻璃合体互补组合,显得刚柔相济,赋予建筑时代精神和文化底蕴。
有人说,建筑是缺憾的艺术。就像美神维纳斯雕像,如果一开始就放弃手臂,那就是孩子们写生用的石膏像,正是因为偶然的失去,才使它充满缺憾的魅力。一座建筑,从一开始就追求完整、完美,回过头来,肯定还有纰漏和瑕疵,如若在设计阶段就顾此失彼,将来就是一座简易库房。
郭老师的设计,几乎没受到什么质疑,设计方案在我手中向上传递的过程中,很多人都说好,不时发出啧啧之声。但决策层也有顾虑,他们担心这种新颖的设计会超出市民的想象力,进而认为它华而不实浪费资金。郭老师说:造价是可控的嘛,又没使用什么昂贵的特殊材料!郭老师可能并不十分熟悉西部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他讲得最多的是艺术的塑造与鉴赏。我终于把他的思维引到老百姓的感受上来,没想到他的说法让我无言以对——
建筑美,是最容易感知的艺术美,建筑精品对普通市民艺术审美的培养胜过任何说教,社会的发展与进步,应当包括人民群众鉴赏力的提高和拥有丰富的鉴赏对象。
欠发达地区的市民就没有权利欣赏到高雅的艺术吗?换句话说,一个农民,就应该穿得邋里邋遢,别人穿一件两千元的西服,农民就不能穿一件两百元的西服吗?
流言止于智者。当政府花了同样的钱,能搞成艺术精品的却搞成了平庸的建筑,人家会认为你节俭呢,还是你同样平庸?
……
正是因为郭老师近似固执的坚持,才使他的定西文化艺术中心建筑群外装设计大获成功,登上了《香港hinge建筑空间设计、资讯、艺术》杂志,并能在定西落地生根,这应该是定西市民的一件幸事!
岭南渔村,海岸滩头,深圳人创造了改革发展的神话。来自深圳的郭老师,以他开放的思维、精湛的设计、深厚的艺术修养和坚定的职业操守,以及知识分子的真诚和坦率,带给定西市民的震撼,指日可待。有一天我们会发现,因为惯常进而熟视无睹的黄土地,其实在外人眼中,别开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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