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与战争的乌托邦
民国科幻小说家毕倚虹,代表作《未来之上海》。 漫画家张文元对未来上海风光的想象图,出自1936年9月20日《时代漫画》。 《时代漫画》中的《人体解剖图》,形象地表现出20世纪30年代中国人思维世界随年龄成长的变化过程。 作家老舍及其小说《猫城记》封面。
作家老舍。 顾均正著科幻小说集《在北极底下》(1940),收录了短篇小说《和平的梦》。
欢迎来到2016年,“未来之上海”。尽管这“未来”对今天来说,已经是三年前的过去。但在1917年,毕倚虹在科幻小说《未来之上海》勾勒百年后的上海滩时,这就是他幻想中的未来。
不妨看看,这个幻想中的2016年究竟是何模样。在毕倚虹笔下,此时的中国,科技发展水平之高,已经足以建造出能在“背上走路”的鲸鱼一般庞大的潜行艇。在荒岛上足足度过了一个世纪的“中国鲁滨逊”,乘坐着这艘鲸鱼潜行艇回到上海,一路上却听到潜艇上人在忙着讨论争抢政府总长的位子。
待到上海,这位鲁滨逊发现在自己错过的一个世纪里,上海的面貌已经大异从前,只需佩戴一个黄铜徽章“自由升降机”,轻松转动,便能将人升上半空。如天宫一般富丽堂皇的飞机,让上海人可以像开车兜风一样自由“兜空”。地下行驶的无人售票的地底电车,以及外裹极薄的软玻璃管,内有白金丝,穿上后便可闪闪发光的电罗衣。林林总总,皆是“利用科学的进步达到他们娱乐的目的”。
撰文/新京报记者李夏恩
科学的“坏未来”
比起20世纪初幻想小说中绝情去欲的未来,辛亥革命后的未来幻想曲可谓活色生香,令人垂涎向往。但仔细读来,幻想中固然没有了那些乌托邦道德理想国的大同幻梦,但道德人性在历经百年之后,却似乎仍在原地踏步。享受着高科技的达官显贵们并没有随着技术的进步而进步,反而热衷于为陈规陋习披上进步的外衣。
为鲁滨逊充当上海导游的两人分别叫吴齿和曾晓仁,此二公靠着总长亲戚的关系谋得一官半职,干拿薪俸混吃等死。在飞艇令人目眩神迷的玻璃厅里,鲁滨逊隔着窗户看到五六位风姿绰约的女郎。但这些貌美女郎芳唇小口中吐出的言语却恶毒异常,其中一个自诩文明高贵,讥讽一百年前的人物“本来就没讲什么人格不人格,我们何必尊重他呢?”另一个则“狠(很)想(等)候这个人死了,将他的遗骸送到国立医院里去,请一位有名的医学博士仔细地解剖出来,到底看看他的这一副寿头寿脑究竟与普通一般的头脑有什么区别”——科学竟被所谓文明人用以进行纯属享乐的试验,这是清末幻想小说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可怕光景。
最令人错愕喷饭的,是这群出语恶毒的款款少妇的真实身份。陪同在旁的导游低声笑道:“你还当她是小姑娘吗?他们全是总长的‘造子员’。”这个新奇的名字让鲁滨逊这样百年前的“老古董”还以为听错了,仔细询问之后,才知道她们乃是“姨太太”这个古老词汇的摩登称谓,而且这一“改革”,正是女权推广后,推翻了“国会里一群臭男人的专制把持”,由议会中的女代议士主动提出废止妾侍提案后,进行协调磋商的结果。至于因宿妓嫖娼的花账引起的纠纷,则由有“嫖务”经验的学生充当法官的“荷花裁判厅”进行专门审判。纳妾、嫖娼假进步之名被合法化,一百年前以贩售假药补品出名的黄楚九,如今再传后代黄楚十,更是借声光电色之效作为新式广告,以贩售奖券为名,跟妓女串通一气招摇撞骗,用色相娱乐吸引民众一掷千金。
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与社会风气的腐化堕落形成了鲜明对比。民国初年幻想小说中喷吐的呛人讽刺,和清末时人深信科技发展将会带来道德进步的乐观主义不啻霄壤之别。积极地用科技改造国民、推动国家进步的理想乌托邦,仅仅经历了一轮革命的洗礼,便让位于赫胥黎式腐化糜烂的邪恶歹托邦——其中究竟出了什么样的问题?
答案或许仍在现实之中。晚清虽属末造季世,但腐朽中却孕育着无限的可能,改良派与革命派、君宪派与共和派之间的缠斗固然汹汹其势,各据其理,互不相让,但碰撞冲突中迸发出的活力却炽烈如火,各自点燃了幻想的火炬,照亮各自心目的理想未来。但辛亥革命的爆发终结了其他的可能性,至少在表面上,民主共和制已然成为这个国家唯一的未来。未来已来,但这个已来的未来却与人们的设想差别甚远。到毕倚虹撰写《未来之上海》的1917年,这个年齿刚满六岁的稚嫩的共和国,就已经屡遭困厄,险些窒息于襁褓之中。民国肇建六载,革命党人为求和平统一主动放弃权力,拱手送入野心勃勃的前清权臣袁世凯手中。二次革命,居然顺逆颠倒,昔日革命元勋,一一沦为袁记政府下令通缉的国贼逆犯。帝制宝座自血海中升起,尽管这幕复辟帝制的活剧,最终在护国运动的讨袁声中仓皇落幕,但专制强人的暴毙,最终留下的是一个分崩离析的国家,群龙无首的军阀割地自雄,为争夺地盘兵连祸结。就在这本《未来之上海》刊行于世的1917年8月,川滇军在四川嘉定开战,湖南因更换湘督事件导致内乱。广东廉县、山东禹城接连发生兵变。奉天辑安驻扎日军包围县城,拘捕中国警察。北京政府又与日本银行团订立一千万日元的善后借款垫款条约。国权日丧于外,乱事无日无已。
与政局乱象相对的,却是上海、天津租界中歌舞升平的享乐时光,一位在华外国人将这段时期称之为“丰腴年华”。各种用于享乐的科技产品蜂拥而至,让这些深受西方文明浸染的东方都会沉浸在消费主义的狂飙之中。欧战的爆发,更让风平浪静的上海魔都成为西方人躲避战火的避风良港。但这种畸形的繁荣并非中国本身自发产生的原创动力,恰恰相反,它是西方文明现代科技浪潮扩张的时代成果。从这个意义上讲,科技的进步与社会的改良、道德的提高可以说是分径两途,毫无瓜葛。一个堕落都市同样可以享有最高新的科技,只不过这种科技之力恰成为滋养腐化堕落的上好肥料。诚如中国最出色的讽刺作家鲁迅在《电的利弊》中嘲讽的那样:
“同是一电,而有人得到这样的大害,福人用电气疗病,美容,而被压迫者却以此受苦,丧命也。”
既然科学已经卸下了改造国家推动社会进步的束缚,那么假科学之名的幻想小说,也就无须再承担构建理想乌托邦的重任。由幻想驱动的飞船,便可以向着“歹托邦”航行而去。
航向“歹托邦”
“飞机是碎了,我将怎样回到地球上去?不敢想!”
一场宇航飞机的空难,让“我”不幸成为了“火星上的漂流者”。尽管自己可以说是“第一个在火星上的中国人”,但如今好友在空难中丧生,孤处一个陌生的星球,距离地球如此遥远,寂寞与凄怆填满了我的整个内心。
中国科幻小说自清末诞生以降,将目标指向星辰大海的作品不可谓不多。在《月球殖民地小说》中,革命志士龙孟华的儿子龙必大在父亲逃亡后,就受到月球人的帮助,由月球飞船载往月球留学。在小说中,月球人不仅热心助人,还拥有愿意与地球分享促成进步的高等文明。而在《新法螺先生谭》中,法螺先生借助灵魂之力遨游太空,在水星人那里得见换脑造人之术,相信只要习得,便可以将老大帝国,改造为少年中国。在《新野叟曝言》中,青年领袖文礽为解决地球上日益增多的人口问题,建造了全长250米的巨型宇宙飞船“醒狮号”,在征服了欧洲后,便与妻子和两百名随行人员飞向宇宙。将中国的黄龙旗插在了满是琉璃山的月球上,并且在木星上建立起了殖民地。
不得不说,这些幻想纵然夸张奇丽,却不乏积极的乐观主义。而这种奋发进取的乐观气氛,却在老舍的《猫城记》面前遭受当头痛击。在这部写于1932年的幻想小说中,不仅主角“我”在一开头便遭遇空难,痛失好友,孤身孑然。在火星上的遭遇,更是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黑色讽刺剧。《猫城记》中的火星既没有愿意与地球分享科技知识的高等文明,也没有遍地黄金、钻石形成的山峰,或者结出的果实都是地球数倍之大的良田沃野。放眼四周,“我看见一片灰的天空。不是阴天,这是一种灰色的空气。阳光不能算不强,因为我觉得很热;但是它的热力并不与光亮作正比,热自管热,并没有夺目的光华。我似乎能摸到四围的厚重,热,密,沉闷的灰气。也不是有尘土,远处的东西看得很清楚,决不像有风沙。阳光好像在这灰中折减了,而后散匀,所以处处是灰的,处处还有亮,一种银灰的宇宙”。
从这种热密沉闷的灰色沙尘中出现的,是一群猫人。这是一个麻木而懒惰的种族,懒惰到连语言都简单得令人发指,四五百字来回颠倒便可以讲说一切,那些无法用简单语言讲明白的事情和道理,他们干脆选择不讲。尽管猫人的文明史长达两万多年,但这悠久的文明史并没有给猫人带来任何社会上的进步。绝大多数猫人都是文盲,连文字都无法认全。一位识文断字的猫文人给主角看了一首题为《读史有感》的诗歌,全是猫国里好听的名词堆在一处:
“宝贝叶/宝贝花/宝贝山/宝贝猫/宝贝肚子……”
猫国堕落的狂飙之旅,开始于四百多年前,在此之前,猫国也是种地收粮的农耕社会,但不久之后,一个外国人带来一种叫迷树的植物。树上的迷叶让猫人全吃了上瘾。“不到五十年的工夫,不吃它的人是例外了。吃迷叶是多么舒服,多么省事的;可是有一样,吃了之后虽然精神焕发,可是手脚不爱动,于是种地的不种了,做工的不做了,大家闲散起来。政府下了令:禁止再吃迷叶。下令的第一天午时,皇后瘾得打了皇帝三个嘴巴子——皇帝也瘾得直落泪。当天下午又下了令:定迷叶为‘国食’。”
尽管迷叶戕害心智,堕落精神,让猫人四体不勤,生活质量也直线下降,但在猫人看来,这种害人毒药却是推动猫人文明进步的一大功臣,因为迷叶让猫人怠于肉体劳动,却沉湎于“精神事业”,以至于能够书写出“宝贝肚子”这样猫人两万年文明史上最具有突破性的诗句。
看到这里,读者自然会知晓,所谓外国人带来戕害猫人身心的“迷叶”,就是西洋列强叩开中国大门的鸦片。沉湎迷叶中的火星猫人,就是吸食鸦片的中国民众。只不过中国人吸食鸦片,至此不过百年,而猫人吸食迷叶的历史,却长达四百年。可以想见,倘使中国人吸食鸦片的历史,像猫人一样继续延续三百年,恐怕整个国家的精神状态,也会像火星上的猫人一样,自甘堕落却得意洋洋,将沉沦落后视为文明进步。
猫国的政治也像上世纪30年代的中国一样浑浊不堪,其近世史几乎就是自鸦片战争至今的中国百年史。猫人的改朝换代称之为“哄”,如今猫人居于支配地位的是一种名为“大家夫司基主义”的意识形态,是在通过一系列“哄”打倒了皇帝后建立起来的新兴制度。毫无疑问,这是指推翻帝制的辛亥革命。但这一在其他国家里行了多年卓有成效的“大家夫司基主义”驾临猫城,却沦为猫人起哄的工具和吸食迷叶后昏昏欲醉的呓语。
《猫城记》幻想的高潮是“矮人”的入侵,联系到1932年的中国现实,这些入侵的矮人显然是指发动“九一八”和“一二八”事变的日本军队。虽然大敌当前,猫人却仍然热衷内讧,交攻不已。猫人政府作出的最大指示,便是以大敌当前为名,将猫人皇帝的尊号从“万哄之主”改为“一哄之主”,以示全国人民“一心一德”之意。猫城的学生们,则在外国人的煽动下,挥舞旗帜,高喊“大家夫司基主义万岁!”要活捉皇帝献给他们的外国同志,杀尽教员和家长,将所有迷叶纳为己有。最终,内讧相攻的猫人被矮人设计击破,在猫人的自相残杀中,稳步推行他们的屠杀政策。
小说的最后,仅剩的两个猫人被矮人们抓捕起来。“敌人到了,他们两个打得正不可开交。矮兵们没有杀他们俩,把他们放在一个大木笼里,他们就在笼里继续作战,直到两个人相互地咬死”——老舍以罕见的冷峻笔调总结道:“这样,猫人们自己完成了他们的灭绝”。
科幻遭遇真实战争
老舍在幻想小说中对猫人种族灭亡所做的观察,为这场必将到来的中日大战提供了一个最糟糕的结局。但在其他的科幻小说中,战争的结局却并不那么悲观。在老舍小说《猫城记》发表的九年前,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作者“劲风”,在《小说世界》上发表了一篇短篇幻想小说《十年后的中国》。作者预言1931年,一个名为“阿哪达”的国家将会入侵中国。这里的“阿哪达”国明显是在影射日本,令人惊异的是,作者居然预言正确,日本确实在1931年发动“九一八”事变,按下全面侵华的按钮。
但与历史史实不同的是,这一次,中国面对侵略,却早有准备。原因是作者在十年前受到西方“X”光技术的启发,发明出一种“比双倍X光要厉害三四倍”的“W光”。尽管小说中的中国政府,一如《未来之上海》中的政府一样颟顸腐败,“牺牲了许多权利,抵借了几注大款”却都被官员们“拿去吃鸦片、坐汽车、买小老婆去了”。但好在中国国民却不缺乏爱国热诚之心,为作者募集了一万万元,终于制造成一艘配有W光发射器的飞艇。拥有这般秘密武器的中国,面对阿哪达国的入侵成竹在胸,只消两道白光,便烧毁了海里两艘最大的敌国军舰,又飞到该国上空,击毁了全国唯一的火药库。最终极的一击,则是用两道光唤醒了那座沉睡了几百年的火山——富士山,让全国都震荡起来,最终迫使阿哪达国屈膝求和。
劲风的幻想固然夸诞而充满讽刺效果,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可以说是清末科幻小说的嫡传子孙。这种以先进科技武器威慑摧毁挑衅者,大获全胜的幻想故事,可以说是晚清科幻小说的招牌套路。尽管清末列强环伺,外敌交逼,但在小说中,被打得落花流水、俯首称臣的永远是西方列强。《新野叟曝言》中,文礽率领的五艘高科技飞艇一昼夜即抵达欧洲,不待交战,其震慑威势,便让欧洲72国望风臣服。《电世界》的主角电王黄震球以电枪强大威力,将欧洲代表西威国京城瞬间化为咸阳焦土。并且仿照现实中西方列强逼迫中国签订的条约,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变本加厉强迫欧洲各国“七十二邦俱奉中国之正朔”,“承认孔教为欧洲之国教”,“语言文字,各国互歧,殊不适用,嗣后悉皆废去,改用汉文汉语。有敢仍用欧文欧语,以大不敬论”,可以说是将现实中的世界秩序整个颠倒过来,内中蕴含的野心是依靠科技之力,重新回到万国来朝、天下独尊的天朝上国黄金时代。与之相比,《十年后的中国》里“欧美各国联盟推举代表承认我国”的要求,不过是牛皮小小闪亮一下儿而已。
仔细考察从《新野叟曝言》《电世界》到《十年后的中国》,再到《猫城记》,可以发现一条下降的曲线,随着中日战争的日渐迫近,幻想小说中那种征服欧美,一统全球的天朝大梦,逐渐被迫在眉睫的临战焦虑所取代。唯有真切地嗅到刺鼻的硝烟,感受到枪炮子弹带来的死亡如影随形,才会理解真正的战争绝不会像幻想小说中描写的那样,谈笑间,敌人樯橹灰飞烟灭。那些足以一招制敌的高科技武器,在战争真实到来时,没有一个发明成功。
战争爆发前,恐怕是最压抑的一刻。因为那时还存着和平可能的些许希望,却要眼看着这希望一点一点地在炮火中炸成碎片。但当战争真的爆发时,压抑的焦虑反而得到释放,所有的侥幸都消失了,只剩下积极应战,尽力拼搏。
1940年,年轻的科幻作家顾均正写下他的首部科幻作品《和平的梦》时,他所感受到的,正是这种战争焦灼时期的不安气氛。三年来,战争正在消耗这个国家的资源、生命和耐心,是忍辱投降还是抗战到底,成了选择的瓶颈。这让他想起美国科幻作家赫伯特·威尔斯的《未来互联网纾》,因为这部科幻小说中预言了日本将会与中国发生战争。顾均正深信,威尔斯之所以做出正确的预言,是因为极其丰富的想象力和科学的思考结合得出的结论。那么,作为一名科幻小说家,他或许也能用自己对科学的理解和想象力,为这场战争画上一个具有预见性的结尾。在《和平的梦》中,顾均正虚构了一个名为“极东国”的国家,出兵入侵美国南部边界,引发战争。小说的主角,美国派往极东国的间谍夏恩·马林在回国后,居然发现一向坚持抗战的民众,突然舆情逆转,高唱和平妥协口号,主张与极东国割地求和。
困惑不已的夏恩决心自己调查这件怪事,终于,他发现了极东国的阴谋。原来,极东国的间谍科学家李谷尔秘密潜伏入境,通过秘密电台发送强力催眠广播的方式,操控美国人的心智,让民众由积极抗战转变为割地求和。在这则小说的最末,夏恩单枪匹马找到李谷尔的秘密电台,强迫他发送了一份要求美国民众抗战到底的催眠广播,终于赶在国会投票通过极东国割地要求之前,让民众扭转反战心理,坚持抗战。
如果将“极东国”替换成“日本”,很容易就可以发现作者幻想的笔端,是对在战和不定间摇摆的民众所发出的坚定信念的号召。在日本战机的轰炸和漫天散布的投降传单中,坚定抗战到底的信念,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幻想。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自己竟然也凭这篇简短的小说完成了自己以科学和想象力对未来做出的预言。尽管他本人未必预料到这个结果:就在他的小说发表一年后,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爆发,日本对美国开战。小说中极东国对美国的入侵在太平洋战场上化为现实。而战争的结局也如他所料,唤起了抗战到底决心的中美民众,最终击败日本,赢得了胜利——幻想与现实终究会走到一起,相向对视,拥抱彼此,毕竟,所谓的未来,正孕育在现实的想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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