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走到庆云南街和干槐树街

西昌都市报 2019-07-23 09:02 大字

□洁尘

前阵子,我突然没有任何事情就去了一趟庆云南街和干槐树街。

我走了一大圈,在庆云南街时,分别在成都日报社、二医院那里停下来看了看。就只是看了看。然后让自己回忆了一下当年的街貌,也不太想得起来了。我只是知道原来二医院门口的那几家面店和小饭馆已经没有了,而早年的成都晚报社,也就是现在的成都日报社,大门也不在庆云南街上了,开到前面的红星路去了。庆云南街是红星路的背街,当年,成都晚报社的地址是“庆云南街19号”。

然后我走到干槐树街10号。有好些年,我住在干槐树10号,然后走5分钟的路,到庆云南街19号上班。

干槐树街非常小,就如《成都城坊古迹考》中所记载的,仅长95米。现在它还是这么一条短短的小街。在成都市第三幼儿园的隔壁,就是干槐树街10号,四川日报宿舍。这是川报分散在成都市区好些处的宿舍区的一个,规模很小,就一栋六楼的房子。先生李中茂供职于四川日报,我们当年住在最后一个单元的左手二楼。那时,我的家也很小。建筑面积70平米左右,老房子。

在宿舍门口的对面,是一条小巷。但人家不叫巷,叫爵版街。爵版街连接干槐树街和藩库街。当年,整条爵版街就是一个菜市场,这给我们的日常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方便。这个菜市场的核心地带不在巷头,也不在巷尾,而在巷子的中间,那里有一个肉摊,摊主每天细细地在案板上剁着肉馅,同时也剁着一些细细的姜末。可以买上两块钱的肉馅,摊主用菜刀挑上一坨,放进塑料袋,往杆秤上一搁,准得很,就两块钱左右,前后差不了一毛,然后摊主再用菜刀尖挑上一撮姜末放在肉末上,系上塑料袋递给顾客。没一句话。他知道顾客是用这肉末做圆子汤的。而肉摊旁边的菜摊,总是有豆芽菜在卖,都是些肥白的黄豆芽。黄豆芽旁边是稍显寒酸瘦削的绿豆芽。买了黄豆芽就不会再买绿豆芽了。黄豆芽入汤,绿豆芽清炒,一般都是这样的家常做法。

这回走到干槐树街,自然就走了一趟爵版街。

经常有人会说起职业生涯这个词。一般来说,我正面应对这个词汇的时候很少。作为一个职业作家,我已经居家写作十来年了。对于一个不上班的人来说,写作这个职业是存在的事实,但因为没有职场,所以很难与职业生涯这个词找对契合的点。

要说我的职业生涯,相对来说理直气壮的,就是在庆云南街19号的十年。我在成都晚报前后供职差不多就是十年。

正式的回忆本身很难对我有所触动,能够触动我的东西往往是猝不及防的。庆云南街的十年,我总是匆匆忙忙地出入着,现在回想那时的自己,似乎只能看到一个瘦削的人影,想不起来在忙些什么。我在很多年里都是一个相当瘦削的女人。离开报社之后,父亲给了我几本工整仔细的剪贴本,那里面,有“本报记者陈洁”刊载在成都晚报上的所有报道,从第一篇几十字的简讯开始。我不知道有多少曾经当过记者的人有这么齐全的个人新闻作品资料?现在这几本剪贴本还在我的书柜里,是我的宝物。父亲沉默寡言,吝于表达,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听过父亲对我的当面夸奖,但我知道,他一直以他的方式关注我,甚至可以说是宠溺我。

离开庆云南街很多年后,某一天突然听说老成都晚报院子里的那棵银杏树死了,被伐掉了。那一刻,心绪纷乱不堪,仿佛可以从树的顶部看下去,看到树下发呆的那个穿着蓝色外套的自己,刚从成都晚报文化新闻部的面试出来,呆呆地回想自己是怎么回答先前副主任何平(后来的小说家何大草)的问题:“你觉得,你作为一个记者会有什么样的优势?”面试出了门,就瞬间忘记了是怎么回答的,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记者,我对现实的兴趣不大,尤其是我之外的现实。我的自我这个东西太大了,它占满了我的内存。我很难说这是好还是不好,但没有太多改变的可能性,因为这是出厂设置,是先天的。很多时候,当我与现实过分格格不入的时候,内心就会有一个提示:请恢复出厂设置。

自我这东西太大的人,关注的是自我与现实、与这个世界的关系。这是我的写作的缘起吧。

突发奇想走了一圈老窝子,但走下来后我相当沮丧,因为我没有任何感觉。我想怀旧一下,想些许伤感一下,想浮想且联翩一下,但什么都没有。

十几年前,我居家和工作都在春熙路和红星中路这个市中心的区域,后来家住在南郊的华阳,市中心是我很少涉足的地方。又因为常年居家写作,没有班可以上,也没有什么经常出入的地方,我不得不承认,对于成都的核心,我已经相当陌生了。这些年,南城对于我来说还比较熟悉,在我活动的半径之内,北城要好一点,因为我时不时要穿城而过,去看望父母;而一旦有事去西城或者东城,我都觉得到了另一个城市,全然不辨方向。

至于市中心,它的格局还是那样,但细节的变化太快,也让我目不暇接。记得前两年几位女友约我去IFS看电影,我问在哪儿?还有一次大家约到去春熙路旁边的一家餐厅吃豆捞,我问啥子叫豆捞?女友们嘲笑道:你现在真的是好low哦。居家职业写作十来年了,时间自由以及其他的诸多好处不用多说,也被很多必须上班的人羡慕。但我感觉到一个明显的坏处,那就是,我与我所在的城市之间,彼此之间被逐渐推离。这种推离的力量相当强大且无可奈何。人在一个城市中间的浸没,是点点滴滴的,是每天早高峰的匆忙、自己的脚行过的每一块街石、擦肩而过的人群、解决中午饭的街边小馆和路灯下显得凄凉的公交车站……必须得如此亲身地去触碰,方能浸没在这个城市之中。而我,没有了这样的生活。

我不太清楚我为什么会突然去走了一趟庆云南街和干槐树街。这些年我有事的时候会到这个区域来,每次都有一种茫然和淡漠,它们让我有一种被驱逐了的感觉。专门走了一趟之后,我发现,我真的是被驱逐了。

(洁尘,已出版有《华丽转身》《提笔就老》《生活就是秘密》《一朵深渊色》《啤酒和鲈鱼》《酒红冰蓝》《中毒》《锦瑟无端》等随笔和小说三十余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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