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织机撑起一座城 锦官城：汉代的国家级高新区

更多信息详见锦观

老官山汉墓出土的织机木俑

按照比例复原的滑框式提花织机

在成都博物馆内，陈列着两座汉碑，汉碑上镌刻着“巍巍大汉”“列备五都”等字样。在秦汉时期，成都已发展成为全国最繁华的五座“中心城市”之一，为唐宋的“扬一益二”打下了基础。为什么成都能够“列备五都”，汉代织机、冶铁炉……一件件文物，见证了彼时成都的创新创造，成都织锦业、冶铁业的发达。

提花织机

相当于一台汉代的计算机

今年，央视一档《国家宝藏》节目，展示了中国丝绸博物馆花费三年时间，复原汉代织机，并用“原汁原味”的汉代工序复制的一件新疆尼雅古城出土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蜀锦护膊。

中国丝绸博物馆复原的这台被誉为“汉代计算机”的提花织机，就诞生于2000多年前的成都，它2013年出土于成都北郊老官山汉墓，如今是成都博物馆镇馆之宝。

按照比例复原的织机，有1人多高，看上去庞大而复杂，这台2000年前的古董机器，现代人还能操作吗？能！中国丝绸博物馆馆长赵丰介绍，其实，汉代提花织机操作起来非常简便，只需要四个步骤：第一个步骤是操作横杆，选择综片，每一次操作，只需将横杆移动一格，就能换一片综片。第二步是踩下踏板，可以把相应的综片升起来，综片带动五色经丝或升或降，就像张开一个大口，这时，织工只需要用梭子将一根纬丝“喂”进口子里，最后“打纬”，即将纬线打紧。这四个动作重复两百多次，就能织出一个“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织锦纹样。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织锦纹样上，有凤凰、鸾鸟、麒麟、白虎、芝草、庆云、五星等等图案，以祈求风调雨顺，祥瑞太平。为什么四个简单动作就能织出如此复杂的图案？赵丰介绍，“这台织机，就相当于是一台汉代的计算机。”这台“织机”编制了很复杂的“程序”，全部储存在综片里。它共有84片综片，每片综片穿过1万多根丝线。每提起一片综片，红黄蓝白绿五色丝线中就有一根在上，四根在下，如果把纬线上面的一根丝线代号设为1，把纬线下面的四根丝线代号设为0，就相当于为织机编制并存储了一部计算机“二进制”编码。

这台“二进制计算机”并非仅由一人操作，在老官山汉墓出土的15件漆俑，就分为调丝木俑、织机木俑、纬络木俑等工种。在成都博物馆复原的汉代织机，也曾由非遗传承人操作过，需要多名织锦工人配合，才能织出色彩斑斓的锦缎。

赵丰介绍，2000多年前的西汉提花机已经能够织出比手掌大的图案，到了唐代，出现了更复杂的小花楼织机和大花楼织机，大花楼织机中储存的图案，甚至能织出整件衣服。

老官山汉墓的发现，重塑了成都在丝绸之路上的地位。汉代，在欧洲，罗马帝国正在不断扩张。沿着丝绸之路运抵罗马的中国丝绸，是令罗马贵族趋之若鹜的奢侈品。文献记载，汉唐时期，成都是中国丝绸的最大供给地之一，但在发现老官山汉墓之前，没有找到实物证据。在老官山汉墓中，不仅发现了织机，还发现了“织工”漆俑，可以组成整座“工场”。

中国丝绸博物馆研究人员发现，老官山汉墓出土织机模型中的滑框式织机，能织出五色花型，例如“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而此次中国丝绸博物馆历时三年，用老官山汉墓出土的提花织机，成功复制出复杂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完美印证了之前新疆著名学者武敏认为“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是成都锦的论断。这被视为填补世界和中国丝绸织造研究史的重要发现，在国内外产生巨大影响。

老官山汉墓不仅出土了这一台滑框式提花织机，还出土了三台连杆式提花织机，相比于滑框式提花织机，连杆式织机比较省力，这表明西汉时期的成都，不断涌现先进的织造机械。

东汉时期，由于成都织锦业发达，朝廷在成都设立了锦官，可见当时的成都，已经有了一座国家级的高新技术产业园区，在汉代“列备五都”的成都，有着雄厚的工业基础。

三国蜀汉时期，诸葛亮设“锦官城”“决敌之资,惟仰锦耳。” “创新创造”的天府文化基因，不仅令蜀锦名扬天下，也让成都富甲一方。

汉代冶铁炉

让成都成为大西南冶铁工业中心

“蜀卓氏之先，赵人也，用铁冶富。秦破赵，迁卓氏。……致之临邛，大喜，即铁山鼓铸，运筹策，倾滇蜀之民，富至僮千人。”这是临邛冶铁业在《史记·货殖列传》中留下的浓墨重彩的一笔。卓氏，即卓文君家族。

2018年12月8日晨，邛窑考古遗址公园内，熊熊的炼铁炉火，仿佛带着21世纪的成都人“穿越”回临邛汉代冶铁场景。这是由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邛崃市人民政府共同主办的汉代冶铁实验考古活动，下午2时许，冶铁炉中喷涌出沸腾的火红铁水，宣告此次实验成功。据悉，此次活动是我国，甚至于世界范围首次开展的基于考古发现的汉代生铁冶炼复原实验。

“中国古代液态冶铁技术在世界上是非常辉煌、独一无二的。”原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长、德国考古研究院院士白云翔研究员告诉记者。

白云翔介绍，世界上最早发明冶铁技术的区域是西亚，他们的冶铁方法叫作块炼铁，西亚人将铁矿和木炭烧制到一起，通过锻造除去渣滓。而中国古代的液态冶铁技术，是在青铜冶炼技术的基础上发明创造的，这种中国独有的冶铁技术更适合大规模地生产铁器。“早在距今2600年前，中国已经有了冶铁技术，到了距今2500年以后，中国的冶铁技术就成熟了。秦灭蜀之后，将中原的一些大家族迁移到了蜀地，其中就包括掌握了冶铁技术的卓氏家族，他们在向西南迁移的过程中，看到临邛有丰富的矿产资源、森林资源，水利资源，就留了下来，他们将中原的冶铁技术带到了临邛，使得临邛逐渐成为蜀地、甚至整个中国大西南的钢铁产业中心。”白云翔说。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施劲松介绍，秦汉时期，临邛生产的铁器不只用于四川,可能还流通到了我国的西南地区。与世界其他地区一样,冶铁业在四川的兴起、冶铁技术和铁制品在西南的传播,从多方面推动了这一区域社会和经济的发展。

近年来，考古工作者在古临邛境内的邛崃、蒲江等地发现了大量汉代冶铁遗迹和遗物，在铁牛村、古石山、许鞋匾等冶铁遗址内均发现有耐火砖、炼渣、铁矿等，古石山遗址更是发现了一座中国南方地区迄今为止保存最为完整的汉代炼铁炉，也就是此次复原炼铁炉的原型。据介绍，此次实验的炼铁炉，是依照从蒲江古石山考古遗址出土的汉代炼铁炉，以二分之一的比例复制的。实验用的铁矿与木炭的比例，均参照考古发掘与文献资料复原。而古石山的汉代炼铁炉，现在仍伫立于蒲江乡间。

冶铁试验考古的成功，说明早在汉代，成都人就已经掌握了这种当时非常先进的冶铁技术，并凭借这种技术，让成都成为大西南的冶铁工业中心。

本报记者 汪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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