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银杏不灿然
□梅冬
银杏，最是知秋的物种。立秋以后，银杏叶一夜之间就呈现些许黄色。从一丝黄意开始，我常常留心银杏叶的“喜怒哀乐”。那些带金边的，或叶边焦枯的……用它自己的语言在表达着自己的感受与情绪。
谁说草木无情？只要走近一草或是一木，就能清晰地感受到草木的气息，它们各自的脾气性格、心情际遇都写给我们看。
周六，与密友节节草到德阳石刻看银杏，欲黄还绿的叶片，将淡淡的冬意在天地之间的宣纸上留下一笔大大的写意，中锋走笔，枯湿浓淡，足见笔力。又是“花未全开月未圆”般的恰到好处。看景的人少，少到如一幅水墨里山中访友的一枝竹杖，这竹杖又恰是这景致中的点睛之笔。石刻长廊与高大的银杏相得益彰地并立相伴，使我想起舒婷的诗句，“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石刻阳刚，银杏阴柔，石刻银杏站在一起，更显和谐均衡。
石刻公园的银杏比别处的高大。记得第一回到石刻是刚刚建园，那时的我还年轻，那时的银杏也还只是树苗。我记得挺拔雄伟的石刻群，银杏在我的印象里没有留下痕迹。如今差不多二十年过去了，银杏高大到超过了旁边石刻的高度，那是一种默默成长起来的宣示，禁不住心头感动。人和树，似有相似相关处。人是树的影子，树是人的镜子。
我总以为，银杏是宜群居的植物，与同科同类或其他种类的树木都好。一棵孤独的银杏，除非成长到独木成林的境界，否则总显得瘦骨嶙峋，叶片稀稀疏疏，凑不出一片像样的绿荫来，像面黄肌瘦的孩子，令人心生怜悯，让人感到成长的痛楚。
生活在树荫下的人是幸福的，因这种幸福太过平常，我们觉得自然应当。在沙漠，树是极罕见的，若能遇见一棵或几棵，能让人感动得心疼。银杏气质高贵，内敛低调，承载着中国传统文化儒释道的精神内涵。故此，于银杏，我总觉得它们应该三三两两，或是成片成林地存在，旁边的绿树则心甘情愿地衬托它们的高贵。
立冬前日，站在公园广场里看银杏，两行排列整齐的银杏像小学三年级的女生那样斯斯文文、秀秀气气，脸上笑盈盈的，乖巧地在冷风里抖落围巾上的喧嚣。那种淡淡的黄，和公园里银杏淡淡的黄出自同一娘胎。秋冬时候，这种黄似乎总让人感动得说不清道不明。
绿的日子过得久了，换一种颜色来调剂世界和人生，就让人眼前一亮，心里一动，恍然间惊喜，秋天来了，或是冬天来了。让我们感受到时光的脚步，不紧不慢，从未懈怠，就像持之以恒的某种坚持，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有质的变化，那些不经意的一天天一点点的积累，正如银杏一日日积累的阳光与温暖，到了秋风渐起的时候，化作一抹艳丽的明黄，给人以温暖的慰藉。
早晨，在薄雾中路过每天经过的小南街，猛一抬头，路两旁平时瘦弱的银杏也渐见黄色，让人心头一暖，那些瘦弱的银杏树，也有自己的季节。在属于自己的时节里，倾尽全力地绽放自己。联想起路旁那些小小的马兰花，山坡上盛开的野菊花，它们那么小那么瘦，却愈瘦愈见筋骨，它们和园中的牡丹一样，恣意开放，点亮季节的眼睛。
眼前一幕幕走过那些或精明、或忠厚、或善良、或诚实、或勤奋……人的影像，他们哪一个不是在努力地绽放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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