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独秀“向花脸”
向云卿制作的板凳龙
舞台上的“向花脸”
戏剧中的净角俗称“花脸”。
有一位演绎净角的川剧表演艺术家,被川渝同行及观众以“向花脸”称其艺名。他就是原宣汉县川剧团创始人之一,1953年至1983年宣汉县川剧团副团长、宣汉县政协第一至五届常委——向云卿。
向氏孤儿 梨园求生
1919年12月,向云卿出生于宣汉县南坝镇。民国时期军阀混战,内忧外患,国无宁日,民不聊生。他8岁那年,父母就因贫病交加相继撒手人寰,还留下一个6岁的弟弟。年幼的兄弟俩,一度流浪于街头,飘荡于村野。弟弟被一位行商收养,一度杳无音信,解放后才在重庆市江北县悦来场找到,得以团聚。
南坝千年古镇,市井繁华。一些民间戏班子,经常来街头空旷处搭台唱戏,或在朱门大户举行堂会打赏。年少的向云卿,怎敢擅入朱门,戏班子在街头露天坝演出,他才胆怯地找个角落观看。三五步走遍天下,七八人百万雄兵,小小舞台,深深地震撼、吸引了他,遂成戏迷。每当曲终幕落,他也久久不肯离去。
剧场让他暂时忘却孤独和饥寒,也是让他从乞讨生涯踏入梨园的转折点。一位姓廖的师傅了解他的身世之后,心生悲悯,加之见他虽然衣衫褴褛,但不缺聪慧诚实、英俊机敏,便将他揽入门下,收为弟子。
成为徒弟,并不意味着正式学艺。最初的几年,他每天忙不完的是挑水、洗衣、做家务、当“保姆”带娃娃、倒尿桶之类的杂务。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师傅认定:孺子可教!遂开始传授唱腔,指点身段表演。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始终铭记师傅送他的一句箴言:唱戏这个行当,唱得好是一碗戏饭,唱不好就是一碗气饭。凭着对戏剧的执著和天赋,勤学苦练,逐渐展露出了他的表演天赋。
开始,师傅只安排他试演一些褂子、袍子、书童、村夫等小人物,经过几年不懈努力,机会终于向他走来。在一次重大演出前,廖师傅向班主推荐由其徒弟主演折子戏(“功夫戏”)《火烧僕阳》。班主恐向云卿年少难当大任,砸了戏班牌子难以立足,其师傅便当众立誓:若我徒弟今晚砸戏,我愿买酒百斤,以酒洗台!结果当晚向云卿的演出技惊四座,掌声不断,并获得丰厚的打赏,从此一炮走红。在随后的几年里,演技日臻成熟,并成为戏班的顶梁柱和头牌,由他主演的挂牌戏《把宫搜诏》《淮河营》《巴九寨》等戏中的净角(花脸),惟妙惟肖。他尤其见长于做工戏,先后加入戏班子“三才班”“中胜班”游走于重庆、万州、临江、云阳、奉节、开县等地,因演技精湛,由此赢得“向花脸”的美誉。
正当向云卿在戏班子顺风顺水的时候,日本发动了侵华战争,开始轰炸重庆、万州,弹片横飞,硝烟滚滚,城乡遭殃。重庆、万州天大地大,然而却没有戏班子的立足之地,为保全性命,戏班众人只好撤至开县(今开州)乡下躲难。这里演出空间狭小,又是国难之时,戏班子难以为继,只能勉强糊口度日。好不容易熬到抗战胜利,日本投降,国民党又掀起内战,到处抓壮丁,向云卿在劫难逃。绝望之际,他的徒弟刘奎挺身而出,顶替师父当了壮丁,避免了妻离子散的悲剧,徒弟的大义之举,让向云卿夫妻终生感动(徒弟刘奎后随所在部队加入解放军,并入朝参战,负伤回国退役,安置在宣汉县川剧团工作)。1948年,29岁的向云卿,只好拖家带口,逃回南坝躲在妻子娘家,学做手艺养家糊口,正如旧社会的顺口溜形容的戏班子那样:上台英雄会,下台草一堆;丝棉包穷骨,锣鼓壮雄威。
翻身做主 艺海蛟龙
宣汉县川剧事业的重要创始人之一,向云卿当之无愧。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旧时备受歧视、毫无尊严的戏子,迎来了扬眉吐气的春天。藏龙卧虎的南坝古镇,川剧爱好者纷纷出场,结社组队,诞生了南坝文工队,因为有驰名一方的向云卿加盟,影响颇大。当时,除了县城外,全县仅有南坝一枝独秀。1952年5月,成立“宣汉县川剧改进社”,这绝非民间的草台班子,而是正规的文化团队。早已家喻户晓的向云卿,不但作为最佳人选被调入,而且被委以副社长的重任。1953年元月改名为“宣汉县川剧团”,并担任首届副团长,负责演出业务工作。
刚刚组建的剧团,百废待举。没有剧场,就把县城里的“城隍庙”作为演出场地。房屋破损、蛛网密布、垃圾成山。他带领队员自己动手搬运垃圾、打扫庙宇,建成简易剧场。演出服装道具十分紧缺,他将庙内菩萨的蠎袍拿来改制成演出服装,没有电,演出就点蜡烛、马灯。剧团于1952年5月15日举行了第一场演出,就此拉开了宣汉县川剧演出的历史序幕。
向云卿勇挑重担的精神让大家敬重,在戏剧表演艺术中更是赢得满堂喝彩。他主演大面粉净,主攻讲口戏,并在表演上发挥优势,震惊四座。如他在代表剧目《淮河营》中扮演的蒯徹,口齿伶俐、似若悬河,互传三班中对答如流、一气呵成,把舌辩候蒯文通的人物形象,塑造得形神兼备,堪称同行中的佼佼者。又如在《把宫搜诏》中,他饰演的曹操专横跋扈、擅闯殿堂,欺压献帝,百官胆战心惊,敢怒而不敢言,把一个骄横疯狂、奸诈凶狠,“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一代奸雄刻画得入木三分,极大地调动了观众的胃口。他主演的经典剧目还有《火烧濮阳》《巴九寨》《醉打山门》《赵氏孤儿》《挑袍》《单刀赴会》《秋江》等。其中折子戏《秋江》,曾获得西南片区汇演一等奖。
剧团刚起步时,剧本资源紧缺,为了保证能够顺利开展演出,向云卿起早贪黑地收集、挖掘传统剧目。他从小没读过书,识字不多,书写困难,以前师傅都是口口相传。此时,显示出他非凡的记忆力,由自己口述,团里安排专人记录整理。通过他的努力,一批大型传统剧目,小型折子戏陆续上演。
各地川剧团,既互相观摩交流,又暗中竞争,既有剧本共用的公共资源,又有独家创作或挖掘的剧目。对本团独家掌握的好本子,决不轻易泄露出去,借此与同行竞争。向云卿又再次发挥他超常的记忆力,回忆、挖掘,那些在岁月中散失的剧目,在他的脑海里再次得到复活,团里专门派人给他作记录员。周末和晚上,他则把自己儿子拉上随时记录。经过奋力抢救,很快就整理出一批传统剧目《飞云剑》《活捉姚安》《烦天石》《薜刚反唐》《碧波红莲》《济公传》《困长安》《纪信替死》等一批优秀剧目,被重新刻印出来,并很快搬上了舞台,上演后在县城引起轰动,改变了“几部戏曲重复演,一曲虞歌唱到今”的尴尬。
制作道具 出神入化
每演出一台新剧目,就需要制作一批新的道具。当时的川剧团是自收自支单位,团里没有专业道具制作师,更没有足够的经费购买道具。当时的各个剧团,都存类似困惑。向云卿早就喜欢琢磨道具制作,掌握了一些窍门儿,便自告奋勇做道具。一时间,家里成了大作坊,堆满了各种道具原材料。
他出手不凡,制作的“包巾大额子”“男女帅盔”“文武相刁”“耳普文”“万卷书”“状元盔”“纱王帽”“独独盔”等盔帽,色泽鲜艳、威武雄壮、佩戴舒适,既保持了川剧独有的特色,但有所创新。他制作的口髯(胡须)“黑三”“麻三”“白三”“黑满”“麻满”“白满”“丑三”“红扎”“黑扎”“麻扎”“一条龙”“关公髯”“八字胡”……形状丰满,演员戴上后不但轻飘自如,还弥补了演员的先天不足。他制作的古刀、枪、剑、戟、斧、钺、钩、锤,现代戏中的步枪、手枪、手榴弹、刺刀……外形以假乱真,演员用起来非常顺手。
特别是在剧团上演神话剧时,更展示出他手工制作道具的高超技艺和丰富想象力。在上演的《白蛇传》中,他做的水牌云牌,产生了非常好的视觉效果。《碧波红莲》里他做的莲花牌,强化了戏剧色彩。在《追鱼》一剧中,他制作了一大批乌龟、鲤鱼、虾、蚌壳等动物道具模型,不但四肢划动,头能伸缩,身躯还能自由摆动。在灯光、烟雾的衬托下,惟妙惟肖,观众连连称奇,把剧情推向了高潮。在《济公传》中他更是发挥奇思妙想: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狐狸道具,瞬间变成美女;箱子内的活人被一刀“劈”成两半,“连接”后又复原如初;人头落地,又生出一颗人头;各种类型的妖魔、仙神、龙、虎、凤、蛇、狮等模型,在舞台上活灵活现,这些都出自他的手笔,在神话剧中更是增光添彩。这些道具部件繁多、结构复杂,但他做出来既形象逼真,又轻便灵巧,容易搬运。剧目上演后,观众大呼过瘾。其他剧团同行观后说:我们也想上演一台这样的剧目,可是这样的道具却无人能做。历年来,由向云卿亲手制作的各类道具,为剧团节约了不少资金。
宣汉县川剧团《戏曲志》这样写道:“向云卿在为我团自力更生、勤俭办团方面,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制作舞台演出的盔头道具,展示出他独特的艺术魅力,制作大型民俗文化道具,也是能工巧匠。1984年,为庆祝国庆35周年,向云卿制作的宫灯、跑马灯,参加县上灯展,以其独特的民俗风格吸引了众多人的眼球,四面八方的许多单位上门定制。他制作了民间失传多年的奇物:“烟火架”。“烟火架”制作难度大,以木条、竹块、竹篾等材料巧妙组合,叠加而上,层层飞檐翘角,一如九层高塔,工序繁复,最吸引眼。更奇特之处,是烟火点燃,火焰层层环绕喷射,自上飞流而下,层层跌落,火星飞溅,犹如满天流星雨,照彻夜空,令人眼花缭乱,甚是壮观。他制作的北派雄狮和彩龙甚是威武,制作工艺细腻,造型独特,不但威武雄壮而且色彩鲜艳喜庆,一经展出,上门求购者络绎不绝,在达州市许多县、乡镇都会见他的作品。他制作的板凳龙别具一格,蛟龙盘踞板凳之上,龙头高昂、四爪生风。不但有三人舞的板凳龙,还有单人舞的板凳龙,美轮美奂,大气磅礴。他制作的板凳龙,曾入选四川省博物馆展览,为宣汉县争得了荣誉。
向云卿于1995年6月去世,他的一生,饱经沧桑、跌宕起伏,鞠躬尽瘁、精彩纷呈,无愧于戏剧这门高雅艺术。
(注:本文根据《宣汉县川剧团戏曲志》、重庆市开州区《民国时期的开县川剧》,达州市、县部分川剧老艺人、川剧爱好者,及向云卿子女、亲属回忆整理。)
□时在向可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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