仄逼和扁仄

达州晚报 2019-09-19 09:40 大字

方言与识字庞雨,现供职于宣汉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年过知非,喜欢读书,喜欢码字。作品散见于网络、纸媒。

幼时,父母带着我们兄弟姊妹四人,在月溪沟的杯子坪大队学校教书。一家六口,挤在两间房子里:一间寝室,一间伙房。开初,我们挤在床头父亲搭起的小床上;后来,父亲在隔壁的教室搭了一层矮楼,给我们安置了床位,才勉强挤下。有人来,看看我们家,都说:房子好zèbī。也有的说:房子好biǎn zè。

汪曾祺《一代才人未尽才——怀念裘盛戎同志》,写他与裘盛戎“一同去体验生活”“去访问了政协礼堂附近的一位送电话的老人。”描写了这位老人的家:“这一家房子很仄逼,但是裱糊得四白落地,墙上贴了好些字条,都是打电话来的人留下的话和各种各样备忘性质的资料……”文中的“仄逼”,语境、意思与我们小时候听到的zèbī完全一样。zèbī,应该写成仄逼。

甲骨文未见仄字(或许有,却未认出)。小篆里的仄,是一个人侧着身子,偏着头,小心经过山崖间的狭窄小道。所以,《说文解字》说:“仄,侧倾也。从人,在厂下。”仄,虽一直保持原初的动词本义,但在使用过程中,也有词性变化,最著名的是与“平”相对的名词“仄”。仄,也变成了形容词,由“侧倾”着身子过狭窄的小道,演绎为“狭窄”的地方。仄逼,因为仄,所以逼。房屋如山崖间的窄道般“仄”,自然就有些“‘逼’迫”人。仄逼一词,尽得狭窄真意。仄逼如此,zèbī也如此。zèbī,应写成扁仄。房屋太小,不方,而扁,自然就仄了。

把“仄逼”一词中的“仄”与“逼”互换位置,是逼仄。王安石《送郑叔熊归闽》诗中,有“黄尘雕罽裘,逆旅同逼仄”的诗句。黄裳《金陵五记·白下书简·重过鸡鸣寺》中也说:“过去,因为年久失修,湖里长满了水草,很荒秽逼仄了。”逼仄,是正规汉语词汇,意思与“仄逼”相同,形容地方狭窄。正如把热闹说在闹热一般,在四川人嘴里,多说仄逼,不说逼仄。

也有写“窄逼”的。《西游记》第六七回《拯救驼罗禅性稳 脱离秽污道心清》里,唐僧师徒欲在一老者家借宿,老者却说前途凶险:“行者忍不住,高叫道:‘十分你家窄逼没处睡,我等在此树下蹲一蹲,也就过了此宵,何故这般絮聒?’”克非《春潮急》九,写到林方成家:“阶沿、院坝也都比较宽敞,开个小型会不显窄逼。”窄逼,意为“狭隘、狭小”,与仄逼相同;读着zhǎibī,与方言里的zèbī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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