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扬威宕渠
□戴连渠
公元215年，三国蜀汉桓侯张飞大败魏将张郃于渠县八濛山，史称“宕渠之战”。宕渠之战，是张飞追随刘备从军37年来用兵生涯当中最为辉煌的胜利，表现出优秀的用兵才能，一改人们对其“一介草莽”的认识，且其立马勒铭书法为后世称道。此战后，巴西郡的秩序完全得到安定，曹魏之兵再没杀进巴西郡。
渠县八濛山在县城东北七里，连绵起伏有八处，周围渠江环绕，常年烟雾濛其上，所以叫八濛山。其山山势险要，渠江环三面，上山只有一条小路，仅容一人一骑可行。山的东面悬崖峭壁，渠江惊涛拍岸，滚滚北来；山的南面江水缓缓流淌，从容南去，这是三国蜀汉桓侯张飞大战魏将张郃的古战场。
《三国志·蜀书》记载，建安二十年（215年），曹操打败张鲁后，留下夏侯渊、张郃驻守汉川。张郃却率军南下巴西，想从这地方抓些优质人口到汉中，于是进军宕渠县的蒙头和荡石，就是现在的渠县八濛山，在此与张飞相持五十多天。张飞率精兵万余人，引诱张郃到不熟悉的小道与之交战，由于山道窄狭，前后无法相互救援，张飞于是大败张郃。张郃弃马寻着山路，独自与麾下十余人从间道溃逃，好不容易跑回了南郑，宕渠由此得以安宁。《三国演义》第七十回前半回对此也有记载，演义性质浓些。
张飞打败张郃后，洋洋自得，一时兴起，用丈八矛在八濛山石壁上凿下两行隶书：“汉将军飞，率精卒万人，大破贼首张郃于八濛，立马勒铭。”这便是后世所称道的“八濛摩岩”或“张飞立马铭”。
这一仗还得从头说起。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夏秋之季，刘备取得益州大部分，就派张飞到东北面的巴西郡当太守。张飞到任后，面对汉中的曹军就开始酝酿一场著名的战役——宕渠之战，这也是张飞用兵30多年最为辉煌的一场战役。
为何选择张飞守巴西郡，这是刘备从战略全局的背景下考虑的，最重要的就是看中益州北部的汉中郡。汉中位于秦岭与巴山之间的汉水平原上，并且是益州最背面的一个郡，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它是连接北面关中和南面成都平原间的必经之路。当时汉中郡张鲁割据此地30年，当年益州牧刘璋之所以从东边的荆州请来刘备，就是想借刘备来抵御张鲁。哪知请神容易送神难，刘备倒是请来了，张鲁没被拿下，刘璋却被先拿下了，鸠占了鹊巢。刘备夺取益州后，也盯上了汉中郡。汉中郡大部分边境与巴西郡接壤，其中间界线就是不高的大巴山。刘备派张飞到巴西郡的战略考量就是想消灭张鲁，把刘备的地盘扩张到汉中一线，这样就能完全控制益州，然后穿越秦岭，再经营关中，完成诸葛亮北伐中原、兴复汉室的夙愿。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公元215年，曹操就先动手消灭了张鲁，留下大将夏侯渊、张郃、徐晃守汉中，并不断向南侵扰巴西郡。公元215年11月，张郃率领大批军队向南杀入巴西郡。张郃原为袁绍手下猛将，后来降曹，在曹操手下屡建战功，成为曹军五虎上将之一。诸葛亮第一次北伐，在街亭就吃了张郃的亏，挥泪斩了马谡，当然也成就了另一位宕渠人王平。
张郃入巴西郡，是有特殊使命的，那就是帮曹操抢人，抢人才。为什么要抢人？这有两个原因：一是当时人口少。要知道，东汉时人口近五千万，经东汉末年连年征战，加之灾荒、传染病，人口大量减少，死亡十之八九，剩下的不到五六百万人，即便到了三国时期也才恢复到七百万人。二是巴西郡的宕渠县很特殊，是古代少数民族板楯蛮聚居地，古賨城也是他们的国都，板楯蛮也叫賨人，十分勇猛，他们作战时使用木板做的楯，这在冷兵器时代非常有用，也要孔武有力才行，在秦汉时被称为賨人组成的军队就叫賨兵，当时帮汉高祖刘邦平定三秦打进关中当前锋的就是賨人，到东汉时被称为天下神兵。同时，这个地方民风质直，尚武，盛产将领，《华阳国志》“巴有将，蜀有相”，说的就是巴西宕渠出军事人才。所以说这里不是一般的人口资源提供地，而是优质兵源地。于是张郃从汉中郡首府南郑长驱直入，直达巴西郡的宕渠县。张郃布兵3万，分为宕渠、蒙头、荡石三寨，各傍山险。当日，张郃各分兵一半向阆中进发。张飞得知，急分兵5000给雷铜，自引兵1万，两路夹击张郃。张飞与张郃相遇，大战二十余回合后，雷铜引兵从张郃后军夹击，张郃不敢恋战，急忙退兵，一直败退到宕渠、蒙头、荡石三寨，坚守不出。
张飞派兵阵前叫骂，张郃就是坚守不战，一连几日都是这样；强攻山寨，又被滚木炮石打来，一直相拒了五十余天。
张飞穿针，粗中有细，他一改人们对他粗犷的印象，他开始细心地做着功课。张郃部兵的宕渠、蒙头、荡石三寨，张飞都十分熟悉，他发现敌人致命的软肋，就制定了克敌制胜的方案。宕渠关在渠江东岸云雾山下大峽口，而八濛山、沿渡坝在渠江西岸，其地形就象一个乒乓球拍，拍子边缘就是渠江，蒙头在球拍把子顶端，荡石在球拍把子中段，而球拍把子直径不过500米，沿渡坝不过3平方公里，球拍把子一带有八个山头，山的两边是渠江且通道非常狭窄险陡。那张郃为何如此犯忌来扎营呢？道理很简单，他是抢人的，抢到的兵源往三面环水的沿渡坝一关，集中起来后从宕渠关、瓦合关撤离。张郃利用了沿渡坝的地形抢人关人，却忘了对阵的忌讳。
从汉中到宕渠，纵深700多里，补给不够，囤兵宕渠、蒙头、荡石，粮食是不够的，而阆中到宕渠不过200来里，张飞长期驻扎，粮草丰足。张飞于是审时度势、运筹帷幄。于是屯兵蒙头山前，抢占有利地形，堵住张郃向西的通道，然后深沟高垒，驻扎起来做长久打算。张飞此时却出奇的淡定、沉稳，也不再在阵前不停叫骂，而是天天喝酒作乐就是不出战。刘备闻报大惊，急找诸葛亮商议，诸葛亮却说，恐怕军中无好酒，成都好酒多，可将五十瓮好酒装三车送到阵前给张将军喝。解释这是张飞装醉诱敌。于是叫魏延送酒到前线。只见张飞收了酒，然后吩咐魏延、雷铜各引一支人马为左右翼，只要看到军中红旗扬起就各处进兵。然后命兵士将酒摆列帐下，大家开怀畅饮，击鼓而乐。
却说张郃闻报，亲自观望，果然见张飞坐于帐下饮酒，还让两个兵士在前面摔跤助乐。怒骂张飞欺他太甚。于是传令晚上劫寨，命蒙头、荡石二寨为左右援军。当夜张郃引军来到阵前，远见张飞大帐中灯火通明，正在饮酒。张郃快马向前，一枪刺倒，却是个草人。知道中计，想回跑时，张飞抓住时机亲自率领一支精兵，从旁边丛林杀出，大战三五十合，想援军来救，却已被魏延、雷铜两军杀退。张飞这支强劲之师打得张郃军队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宕渠关也被张飞的军队夺了。张郃连抢到的人也不顾了，手下兵马也不要了，甚至连胯下宝马也丢了，仅仅带了十几个随从步行，悄悄穿过密林，侥幸逃出卷硐山上的瓦合关，狼狈逃回汉中，张飞取得完胜。
这一战张飞打得酣畅淋漓，把名将张郃打得大败而逃，张飞极为高兴，于是以矛代笔、以石为纸，在八濛山石壁上，留下了一段话，即《八濛山铭》（民间又称之为“桓侯碑”，或“立马铭”）：汉将军飞，率精卒万人，大破贼首张郃于八濛，立马勒铭。
由于年代久远，张飞真迹已经慢慢消失，清代文人模仿张飞的真迹，重新篆刻了一座新碑。在《八濛山铭》的隶文之后，清朝文人胡升猷还附有一段小跋：桓侯立马勒铭。张飞“立马勒铭、以矛刺石”，到了清朝时期，已经“壁裂字毁”，于是就按照以前“家藏拓本重钩上石”，但感慨不管是功力还是神韵，都远不如张飞真迹。
有关张飞善书法的记载，最早就见于《刀剑录》。南梁文学家陶弘景有“山中宰相”之称，他在《刀剑录》中提到这一块石刻，确认是张飞亲手所刻。说笔峰遒劲，气势刚健凝重，可称佳作。元代吴镇是著名的大画家，评价张飞立马铭是“关侯讽左氏，车骑更工书。文武趣虽别，古人尝有余。横矛思腕力，繇（钟繇）象（皇象）恐难如”。钟繇、皇象都是三国大书法家，吴镇认为张飞“横矛思腕力”“繇象”都比不了。写过“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明朝三才子之首的杨慎，对张飞刻石评价是“其文字甚工，飞所书也”。
总之，这个历史上著名的杀猪汉，令人意外的还是一个超级书法大家。
宕渠之战，是张飞追随刘备参军37年来用兵生涯当中最为辉煌的胜利，其表现出来的用兵才能，不仅表现出体力型作战猛将的本领，更表现出智力型主帅的本领。此战后，巴西郡的秩序完全得到安定，曹魏之兵再没杀进巴西郡。
而今，351米高的八濛山也是“一半儿云遮，一半儿烟霾。”八濛山成了渠县八景之“濛山晓雾”，乾隆《渠县志》述其景观“清气朝濛，八峰隐约。”明考功任瀚题八濛山桓侯庙联，对张飞给予了极高评价：“八濛山荡曹贼，熊虎驱羊，想当年气盖乾坤，独朝夕君子周旋，讵许俗编窥将略；三分国佐汉皇，蛟龙得雨，到而今惠存草木，宜伏腊遗黎奔走，犹疑高帐读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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