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送信靠背诵的地下党奇才

达州日报 2016-05-06 22:24 大字

初春的一个上午,我与牟侠夫约在渠县工商局见面。这是我第二次采访他。

86岁的牟侠夫看上去和5年前差不多,只是听力稍差了些。得体的中山服,灰色的鸭舌帽,花白的胡须,有神的目光,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和敬畏。他从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还有笔和本子,像一名等待命令的士兵,严肃而又期待。

在达州和广安,不少人知道牟侠夫是个有故事的人。他的故事是一个时代的印迹,是我党地下工作的点滴残片。

1931年7月,牟侠夫(原名牟世常)出生在广安市大兴乡(后为大安乡)一户农家,家里有三十担谷子的田地,算是穷人中的富人。牟侠夫祖上好几代人都是读书人,先祖们都给地主老财家当过夫子(私塾老师)。

5岁那年,牟侠夫哭闹着要去同院子隔房二伯门下读私塾,二伯坚决不收,说他年龄太小,还是二伯母向二伯父担保后才争取来个“旁听名额”。他这个“旁听生”读起书来比“正听生”还读得好。读了二三年,很多人说他是一个读书天才,记性特别好,读一课背一课。

父亲不信,决定考考他。父亲抽出一本《诗经》让他背,他背得很流畅,父亲又叫他写出来,结果他一个字也写不来,一个字也认不到,气得父亲举起筷子向他的头上敲去,头上立即鼓起鸡蛋大个包。

10岁那年,牟侠夫来到离家三里远的牟家祠堂上新学,老师认为他读过私塾该从初小四册读起,可他三天之内将语文书上的课文全背下来了。老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你这个样子我没法教你。

第一个学期还没结束,他就提前去了观音岩的“保国民小学”读七册,表叔蒲跃伦当他的老师。知根知底的表叔见他读这样的书太没意思了,就劝他去读新鲜的算数课。他去了离家7.5公里的乡场读高小二册。

学校有一位姓贺的政治老师很有来头,其父是当时的乡长,本人是北大毕业生(后来得知他是名资深地下共产党员)。上课时贺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两个外国人像,一个大秃顶,一个大胡子,同学们很不理解。老师放下粉笔,讲了这两个共产党人的故事。从此,牟侠夫对“卡尔·马克思”、“符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两个名字记得很牢实。

14岁那年,在表哥李文龙的劝说下,牟侠夫背地里步行30公里来到广安报名考中学,报名的钱全由表哥出。报名需要出示本人毕业证,跳级读书的牟侠夫拿不出毕业证,一时无所适从。学校的人说可以让他参加考试,但录取分数必须比录取线高出20分。“来都来了,啷个都要试一下。”他和表哥四目相对,想法相同。

第二天看榜的人很多,牟侠夫的名字排列第二。开学不久,哥哥被抓壮丁了,关在广河司管区里三个月都不把人送走,还派人到学校找牟侠夫,说只要交出二十担谷子就可以放人。家里交了谷子后,牟侠夫也因此无钱而辍学,回家当起了放牛娃儿。一年后,牟侠夫在亲戚的帮助下回到学校继续读书,他变得成熟稳健了。

一天下午,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先生找到牟侠夫,对他说:“乡长请你晚上到他家里去一趟。”三更时分,牟侠夫如约来到乡长家里。“这个世界上的人本来都是平等的,没有哪个一生来就是穷人,地主家的田地也是从大家手里剥削去的,我们应该把它夺回来还给那些穷人。”乡长的一席话把牟侠夫从梦中喊醒了。

几天后的深夜,牟侠夫应乡长之约,来到较为偏僻的观音庙。大殿里有三个人,一位是乡长,一位是乡长家的师爷,一位是与自己不常来往的堂哥(乡长是支部书记,另两人则是支委)。堂哥递给他一张纸,纸上竖写着八句话,堂哥要求他把这几句话背到。乡长把牟侠夫拉过来对着一面空墙,然后几个人站成一排,举起右手,乡长读一句,他们就跟到读一句,句句坚定有力,句句字正腔圆。

读完,乡长紧紧地握住了牟侠夫的手。有人提议给牟侠夫改个名字,经过一番讨论和斟酌,乡长说:“你为人直率仗义,颇有侠者之风,一定得有个‘侠\’字;你又刚入党,不如学苏联布尔什维克带上一个‘夫\’字。”

“牟侠夫”,一个新党员的名字由此诞生了。

自从牟侠夫取了个带有苏式味道的名字后,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俄国大力士”,对付三五个同龄人一点不含糊,遇到欺压百姓的恶霸或反动派,从不给好脸色看。有一天,正在山坡上放牛的牟侠夫,看见赶场的大路上走来三个人,一眼就看出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像搞侦察的国民党特务。他把牛牵上大路向那几个人迎面走去,一头大水牛占了道,人过路很困难。那几个人仗着人多非要他和他的牛让路,他坚决不让,扮演起大侠角色,三拳两脚把那三个人打趴下了。

入党后,牟侠夫的主要任务是送信,好比电视剧里的交通员。他送信从不带实物,靠的是自己的记忆、机智和勇敢。有一次,组织要求他在两天之内把一份三页纸的《苏区战报》送到合川地下党组织。

他爽快地接受了任务,一炷香过后上路了。路上,他背着一只羊,闯过敌人四五道封锁线。愚蠢的敌人哪能看出他交通员的身份呢?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地地道道的放牛娃儿。在一个农民家灶房里,他向接头的女同志先后背了两遍,一字不落,只是在核对记录时发现中间有一个标点符号前后不一致,结果竟被接头的女同志狠狠地批评了一番。

1949年11月,哥哥牟世伦奉命清理上报地下党员名单,到处打听牟侠夫这个人,结果谁都不知道。正在哥哥焦急万分之时,牟侠夫贴近哥哥的耳朵说:“我就是牟侠夫噻。”哥哥吃了一惊。上级要求,清理时要用自己的真名或者乳名,意在还原我党地下工作者的本来面目。哥哥要求他把名字改回“牟世常”,他坚决不从。牟侠夫多年后得知,乡长“王破六”这个名字也是假的,他本名叫张秉涵,是最早活跃在四川的老地下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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