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江之势 □文猛

达州晚报 2020-07-15 10:38 大字

(沈泽峰 摄)

茫茫的大巴山,古老的万达古道(万州至达州)。在祖辈们语言讲述的河流之上,万州(万县),开江(新宁),达州(达县),千年古道,血脉相连,那是祖辈们刻骨铭心的远方和脚步的抵达,那是祖辈们刻骨铭心的心灵上的地名。生活与生存,行走与征服,荔枝、桐油、猪鬃、粮食、茶叶、生漆,最核心的古道理由还是盐。所以我们永远牵挂的古道实际上就是盐茶古道,有背夹上的盐包,也有背上汗水凝结的盐霜。从万州出发,从达州出发,从开江出发,一条人踩马踏的崎岖古道,构成了万达开和衷共济的历史背景——

弯弯扁担一只梭,我是巴山挑二哥。太阳送我上巴山,月亮陪我过巴河。打一杵来唱支歌,人家说我好快乐。挑担靠铁肩,踩稳风雨天,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小哥挑担二百三,磨烂肩头和衣衫;磨烂衣衫谁来补?磨烂肩头谁心酸?……

我的老家在万州后山,开江是古道上距离家乡最近的最大的旱码头,也是祖辈们最容易抵达的地方。我是在先辈们语言的河流上见过这么一群在路上的人们:背上背架,他们是背二;横起扁担,他们就是挑二;扛上木杠,他们是抬二。他们是古道的跋涉者,守望者。

从后山到开江要一天一夜,叫上开江;从后山到万州要一天一夜,叫下万州。我的老家后山新场就是万开古道上最大的驿站,对万州、开江两座城市的向往成为我们仰望天空、注目古道的力量。开江任市板鸭、开江豆笋、开江羊肉格格,开江油炸馓子……在祖辈们唇齿上留香,在我们心空中留香。开江坝子、金山寺、飞云温泉、宝泉塔、黑宝塔、白宝塔……川东粮仓、禅意开江、宝塔映月,在祖辈们语言的河流上滔滔不绝。古道上的开江,味上的开江,禅上的开江,给了我们向往开江的理由。

公路、铁路、飞机、高速公路,即将开通的达万高铁,沧海桑田,今天的大地上已经无法呈现完整版的万达千年古道,时光的刀锋,让古道的使命从天地之间退出。

我们无法追寻祖辈们的足迹走向开江。

人在走,天在看,地名记着所有的事,记着地名好回家。

于是,关于开江,我想那方土地应该有很多很多的山,很多很多的江,它们沉睡了一个冬天,春风吹来,万江复苏,就像北方的江河开江。开江,就是江河解冻前的序曲,就是春风和坚冰较量的演义,就是一江春水突破冰层滚滚东去的春天的开场……

“众荷喧哗,唯美开江”,一场关于荷花的诗会,给了我们走向开江的理由。祖辈们走向开江,为了生计;我们走向开江,为了诗和远方。祖辈们走向开江,风餐露宿,一天一夜;我们走向开江,心中设计应该很长很长的路程,居然就一个半小时,谈笑之间。

走下高速公路,扑进向往的开江的怀抱,在高高的大巴山南麓,一方海海漫漫的大坝子铺排开来,天光明亮,蓝天白云,河流蜿蜒,田野肥美,草木茂盛。“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此情此景,唯一的表达只有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这会是开江?

江呢?山呢?

开江人非常惊讶,这就是开江坝子——巴山小平原,魅力小天府。

我很喜欢开江坝子这个地名,尽管这方坝子完全超越了我关于坝子的想象——

坝子是阳光最充足的地方;

坝子是庄稼生长的地方;

坝子是祖先躺着的地方;

坝子是黄土最疼人的地方;

坝子是酒旗飘扬的地方;

坝是适合摆放思想的地方;

坝子是最适合张扬荷花世界的地方——

这是今天的开江坝子!

在很长很长的历史时空中,开江坝子就是川东米粮仓的代名词。勤劳的开江人,肥沃的巴山土,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在乡村的视野,土地上只能生产一种植物,叫作庄稼,因为在庄稼之上,是生存和生活。这方庄稼占着地之利,人之和,如果有风调雨顺的天时,这方土地总会有期望的丰收。事实上,这方丰收总得看天空的脸色。开江坝子地处大巴山暴雨区,天空中的雨不会按照镰刀、锄头、犁铧的指挥好雨知时节,它们总会在庄稼最不需要雨的时节倾盆而下。因为大巴山,因为大坝子,因为开江无江,遇旱则枯,有涝则洪,水漫开江坝子,几乎成为这方土地的常态。

我们的祖辈踏着古道奔赴开江奔赴万州,因为风调雨顺,因为粮食满仓。更多的时候,我们的祖辈奔赴开江奔赴万州,是因为这方土地水漫开江,颗粒无收……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无法掌控这方水土的时候,这方土地必须改版——

2014年,开江人想开了,有了思想上的开江之变。他们超越故土,超越祖先,改变曲曲弯弯的河道,给了河道一泻千里的顺畅,改变万亩稻田,在千年一成不变的田园上种上万亩荷花。在乡村的视野,庄稼不再是土地唯一的主题,土地上开始生产出庄稼之外的植物,乡村不再只是追求生存和生活,开始追求诗和远方,追求更有境界的生存和生活。

一望无际的荷塘,万花齐涌,万叶飘摇,荷香漫天。荷花似火焰跳跃,荷叶似翠伞摇弋,荷香似春风浩荡。蜻蜓飞舞,蝴蝶翩翩,鱼虫戏水,鸟唱蝉鸣。荷塘四周是青瓦白墙的村庄,村庄之上是层层水墨远山。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可惜的是诗人杨万里没有看到今日开江的荷花世界,西湖荷花怎能比得上开江万亩荷塘的气势?面对海海漫漫的荷花世界,我们只遗憾自己没有足够的眼界,没有足够的心空——

过去,走向开江,为那方粮仓,为心中的温饱。

今天,走向开江,为那方荷塘,为心中的诗和远方。

开江无江,开江分明有江,呼唤千年的开江,今天终于开江啦!在开江,除了万亩荷塘的莲花之江,还有万亩橄榄庄园的橄榄之江,万亩黄金花海的花香之江,万亩银杏长廊的银杏之江,开江就有这样纳百川的大手笔,就有这样开江之势的荷事、花事、油事、杏事、诗事、画事、歌事——

古道远去,新路在脚下。当开江有了开江之势,面对开江的蓝图,有沉稳的构思,有大胆的彩墨,有执著而细致的笔触,开江人的自信和内生动力,集体迸发,就像那破冰的开江之势,斗志昂扬、气壮山河!

画家来啦,叹息没有宏大的画布;

诗人来啦,叹息没有高远的诗句;

歌唱家来啦,叹息没有高亢的音符……

歌声响起来,《在希望的田野上》,这是盛世的旋律——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一片冬麦一片高粱,十里荷塘十里果香……”

山在我们脊梁之上,汗珠是路标;路在我们蓝图之中,远方在呼唤。

歌声响起来,《太阳出来喜洋洋》,这是盛世的欢笑——

“太阳出来啰嘞,喜洋洋啰郎啰,挑起扁担郎郎扯光扯上山岗……只要我们啰嘞,多勤快啰郎啰,不愁吃来郎郎扯光扯不愁穿……””

歌声响起来,在山岗、在山坡、在田野、在荷塘、在心中。

太阳出来喜洋洋,歌声飞扬巴山渝水,喜洋洋的梦想唱响千百年,不愁吃不愁穿的梦想唱响千百年,今天,梦想终于实现!

那个地方叫巴山!那个地方叫开江!

开江之势,奔流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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