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代的背影
《吴宓的后半生》封面资料图片朱仲祥
临近退休，整理筛选办公室积存的书刊，这才发现有许多都没来得及翻阅，其中何世进先生送我的他与赖澄合著的人物传记《吴宓的后半生》就是其中之一。愧疚之余连忙捧读，竟不能释卷。
吴宓是学贯中西的国学大师、教育家和诗人，生于1894年，1978年去世。何世进先生很少去涉猎民国时期吴宓的人生往事，只侃侃而谈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半生经历。这是一段让无数知识分子既充满希望和理想，又饱经曲折和磨难的历史时期，一段既让人激情燃烧又不堪回首的岁月。两位作者攫取吴宓先生的后半生，是有其独到用心的。该书洋洋洒洒40多万字，从吴宓入川写起，到他在部队医院的人生终结，一个中国读书人在数十年岁月中跌宕起伏，为自己的人生信念而挣扎煎熬，读来令人感慨万端，读到有些章节甚至潸然泪下。纵览吴宓的后半生阅历，其实就是那个时代的背影。
写作历史性的人物传记，尤其是著名专家学者的人物传记，史料的真实与表达的严谨是第一位的。阅读这部人物传记，我很佩服何先生写作态度的严谨缜密。他在自己的新作《求索》一书中，曾谈到本书的写作经历。那是何先生到广州探亲，来到当地图书馆，意外发现了三联书屋出版的《吴宓日记》和《吴宓日记续编》等，如获至宝，便从吴宓日记开始，一步步挖掘、搜集、整理。同时他还走访了不少当事人，包括吴宓生前至爱亲朋等，以获得鲜活的丰富的第一手材料。在占有、运用这些材料时，他用几近冷峻的眼光进行审视、选择，去粗取精，去伪存真，使自己的叙述更接近于历史的真实和人物的本真。这无疑是一种对历史和读者负责的态度。
传记是纪实性的文学，亦即当今所提倡的非虚构写作，用什么样的语言风格更有利于表现人物与时代的真实，是必须认真考究的。在展开具体叙述上，作者总体采用了平实的语言风格，即使写到一些令人扼腕的故事，他也保持了客观冷静的文风。作者不是在玩弄文字哗众取宠，而是在时间、地点、事件等基本元素，以及在采集、运用史料的真伪上去严加考证和平实讲述，给广大读者特别是从事吴宓研究的专家学者，提供一个值得阅读、考究和借鉴的范本。如果讲述语言华而不实，就会影响本书的历史和学术价值，就会让人当成风花雪月一类的闲书。
人物传记的写作，也许有规则，但所写的人物个性却千差万别，每一个人的不同阅历和独特个性，是需要作者很好把握的。本书的主人翁吴宓尤其如此。正如与吴宓一道工作与生活了二十年的原西南师范学院教授曹慕樊，在《吴宓先生的晚年》一文中所说：“听人谈论雨僧先生，说法不一，有时正相反。比如，有人说他谦和，平易近人，有人说他古板，难于接近；有人说他立身端正，有人说他内多欲而口谈仁义；有人说他廉洁，一介不取，有人说他吝啬，一毛不拔……”总之，这是一个很难把握个性的人物，既有民国时代文人的显著特点，又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始知识分子的普遍作风。该书两位作者正是较好地把握了吴宓性格的多样性复杂性，从而写出了他立体而丰满、独特而鲜活的风采，追求真理百折不挠，坚持信念坚定不移，在学术上固执己见，却在爱情上浪漫多情。既写出了吴宓作为国学大师的执着甚至“迂腐”，又着意刻画他作为读书人的浪漫情怀。在对三十年的风雨历程的记写中，一个真实、丰满、鲜活的，绝非概念化的吴宓站在了我们的面前。
何先生来自达州，客居乐山，相聚较多。他曾告诉我，本书出版之后，立即受到研究吴宓的学者团体和中央媒体的关注和肯定。我揣测作者的写作意图，无非是用史实反映时代。吴宓作为一代知识分子的代表，经历了共和国前三十年的风雨坎坷，吴宓命运的沉浮起伏，折射出那个时代的峥嵘跌宕。在吴宓去世四十年后，在我国改革开放取得卓越成就之际，何世进再提吴宓的“寂寞身后事”，其实也是对一个时代背影的打量，对一个时代进程的反思。
《吴宓的后半生》：何世进赖澄/著中国国际文化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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