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收音机
□王晓林（大竹）
转眼间，父亲离开我们已有9年。几天前，在妻子的再三催促下，我才调整好思绪，翻箱倒柜地逐一清点父亲的遗物。无意中，发现了一台袖珍式11波段收音机。
那是2010年7月13日，父亲从重庆转回大竹县，在重症监护室接受治疗。没过几天，在向主治医生了解病情时，医生告诉我们，对病人来说，药物治疗和营养补充固然重要，心情疗法也不可小视。我忽然想到，父亲这些年有听收音机的习惯，何不去买一台来给他解解闷，或许能减轻病痛的折磨。我急匆匆地赶到商场，挑选了一台玲珑小巧的收音机。
待我疾步回到病榻旁，把收音机放在父亲枕边时，父亲先是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然后努力地摇摇头，摆摆手，示意不想听。我暗自思忖：现在不听也罢，等到父亲痊愈出院后仍能派上用场。
哪知，我这个愿望却被严酷的现实击垮：父亲的双肺功能已严重衰竭，需要靠外界输氧来维持生命的呼吸。在父亲的执意要求下，我和弟弟签字后，院方很快做了气管切开手术。由于术后细菌感染严重，导致全身浮肿，随时可能处于昏迷状态。父亲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与病魔抗争上了，哪里还有精力去听收音机！
面对此情此景，我上大学时，父亲给我买收音机的一幕又跃然眼前。
1993年9月6日，父亲送我去四川外语学院报到。来到学校后，他不顾自己累喘，跑东跑西给我办理入学手续。一切安顿好后，已是华灯初上。吃罢晚饭，我们在校园里散步，随时能听见从收音机里传出的外语发音，清脆而流利，让我十分羡慕，父亲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
“同学，收音机是自己买的吗？”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父亲对我说：“要学好英语，不只是笔头，还要多听、多开口，我要给你买台收音机。”
随即，父亲带着我来到学校专销部，挑选了一台价位中档的收音机。我深知，父亲一向衣食节俭，对自己总是特别吝啬，但对子女读书从不抠门儿，宁愿自己少吃或不吃，也决不让儿女们饿肚子。
当晚，我彻夜难眠，暗下决心：一定要将父亲无私的爱化作学习的动力，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毕业参工后，伴随我多年的收音机也光荣“退役”，我把父亲的心意留在了老家。母亲去世后清理遗物时，父亲发现了弃置的那台收音机，像宝贝儿似的拿起来摆弄，装上电池居然还能使用。自那以后，收音机成了父亲的忠实伙伴，成了父亲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伴随他走过了晚年孤寂的时光。
有一次，我去父亲的住所看他，只见收音机搁放在桌上，没有声响。父亲说：“你来得正好，给我看看，是哪里出了故障。”待我拆开零件、装好还原后，发出的仍然只是咝咝的电流声。
“很可能是老化了，有空时我给您买一台新的。”我脱口而出。父亲还是舍不得扔掉那台收音机，把它擦拭得干干净净后，用皮套小心翼翼地包好收藏起来。我明白，父亲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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