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种灵猫升为国一、豹猫升为国二 独家对话“猫盟”负责人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了这一天。”对于野生动物保护研究者和行动者而言，刚刚过去的2月5日，最令人高兴的消息莫过于最新的《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以下简称《名录》）正式公布。

这是32年来，除2003年和2020年分别将麝类、穿山甲所有种调升为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外，我国野生动物保护名录首次系统性更新。

与原《名录》相比，新《名录》主要有两点变化：一是原《名录》物种全部予以保留，其中豺、长江江豚等65种由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升为国家一级，熊猴、北山羊、蟒蛇3种野生动物因种群稳定、分布较广由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调整为国家二级；二是新增517种（类）野生动物，其中，大斑灵猫等43种列为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狼等474种（类）列为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

犬科动物里，狼成为二级保护动物，而豺被提升为一级。图为狼。

豹猫：我终于上国二了！图片拍摄：大猫

“这个新闻真是利好消息。”猫盟CFCA负责人宋大昭告诉记者。

早在《名录》修订之前，猫盟CFCA就一直站在前沿呼吁升级灵猫保护规格。2020年6月，《名录》征求意见稿在意见征集阶段时，猫盟CFCA更是根据近12年野外调查积累的观察和调查结果，针对狼、豺、豹猫三种食肉目，以及大斑灵猫、大灵猫、小齿狸、缟灵猫等提出升级建议，并多次发表文章进行呼吁。（详见：《呼吁发声：豹猫应该成为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灵猫，真的香！至少5种需要上一级》）。

此次《名录》公布后，宋大昭发现，不仅之前呼吁的被一一纳入，而且还有所增加，“灵猫科除了我们说的5种升了一级之外，小灵猫也被拉上了一级。”

“最重要的是，我们关心的豹猫终于上了二级。这下全国各地的豹猫违法事件将会得到非常有力的执法依据了。”宋大昭强调说。

以下是我们与宋大昭的独家对话——

中国环境报：最新的《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中，有6种灵猫升为一级，1种灵猫升为二级，比之前猫盟呼吁的还要多，对此，您怎么看？

宋大昭：还是非常振奋的。其实《名录》在去年6月份征求意见时，大斑灵猫、小齿狸、缟灵猫这三种南方的灵猫还名列二级。

我们专门写了文章呼吁并向官方建议，说中国至少有5种灵猫应该提升到一级保护物种，包括大斑羚猫、大灵猫、小齿狸、缟灵猫、熊狸，因为灵猫科这个类群的物种真的面临相当大的生存危机，很需要关注，需要把它们提到相当高的保护等级上去。

这次，我们看到我们提到的灵猫，除了果子狸外，现在的保护级别都非常高了。我甚至没有想到，小灵猫也进入了一级保护物种行列，这种转变，我觉得是非常可贵的。

中国环境报：这次《名录》修订您觉得还有哪些突破？

宋大昭：这次《名录》应该是建立在过去10多年我国对野生动物本底资料掌握的情况下修订的。过去10多年来，我国从保护区到科研院所，通过野外布设红外相机以及其他方式等，其实进行了大量的野外调查，积累了大量的本底数据，这些数据肯定是对制定新的名录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就比如从我们猫盟也非常熟悉的兽类的几个物种看，我也觉得这次名录的制定非常好。因为像狼这样的动物升为二级保护动物，我觉得是一个很大的突破。

狼在中国是一个分布很广的物种，数量也比较多，而且因为对家畜、甚至对人都有一定的威胁，所以狼一直以来就不是一个保护物种。

但实际上，这几十年来，狼在中国，不管在地域分布上，还是种群数量上，都有很大程度的减少或降低。如果再不对它进行保护的话，可能若干年后，我们就见不到狼了。

而且，非常关键的一点是，狼是食物链顶级的物种，其生态功能是非常显著的。如果我们再不加强对狼的保护，说明我们对生态系统保护的认识是不够的，存在很大的不足。

其实，像狼、豹猫等在去年6月份征集意见稿中，还没有被列入二级保护物种，此次正式版出来后，能感觉到这是在科学评估基础上得到的结果。同时我也感觉到，此次《名录》修订，肯定也考虑到了这样一种评定标准，就是我们不光是看物种现在数量有多少，而是看当前它们受威胁的程度，这也是与国际接轨，IUCN在评定物种的濒危程度时，就会把物种的变化趋势纳进去。

中国环境报：我们为什么对灵猫科这么陌生？

宋大昭：在中国的食肉目动物里，灵猫科是人们最陌生的一个类群。因为它们是严格的夜行动物，人们在白天几乎无法见到它们，即使在动物园里也是在闭园之后才出来活动。而且灵猫科虽然属于食肉目，但基本都是杂食性的，有些甚至以吃素为主，因此很少造成人兽冲突，这也拉大了它们与人类的距离。

灵猫科其实是非常宝贵的基因多样性资源，它起源于非洲，是现代食肉目动物中最古老的一个类群。而且，灵猫科眼睛又大又突，“颜值”超群。

一级保护野生动物 缟灵猫-广西龙州-肖诗白摄 图源：人民政协网

宋大昭：中国有9种灵猫科动物，其中绝大多数在全球范围内都很少有人见过。

以这次升为一级的几种灵猫为例：

大斑羚猫，曾经分布于我国云南、广西、贵州等地，但近二三十年来，在我国的野外记录：1次。拍摄单位是中科院西双版纳植物园。

小齿狸，一种体型很小的树栖灵猫，它的分布范围和大斑羚猫一样，但它在中国已公布的野外记录次数为：0。

当然，小齿狸没有被拍到的一个重要原因可能也在于：树栖性极强，地面布设的红外相机很少有机会拍到它。但这也很说明，小齿狸可能真的已经没有了。

此外，缟灵猫，一种斑纹极其漂亮的半树栖灵猫，曾经广泛分布于我国广西、云南以及越南、老挝等地，但目前国内仅在云南极少数地区有它们的野外记录，发表的记录次数<10次。

这些灵猫，濒临灭绝的一个很重要原因是栖息地的消失以及猖獗的盗猎。

灵猫主要生活在我国盗猎最严重的地区，且它们对原始森林的依赖度又非常高，而这却成了它们的致命弱点。因为热带和亚热带森林，是中国乃至整个亚洲受破坏最严重的生境之一。就拿这次也被列入一级的小灵猫为例，过去分布非常广泛，其分布的北限可达秦岭；在华南地区广为分布，甚至在上海这样人口稠密的平原城市地区，也都一直存在着它活动的踪迹。但近二十年来，小灵猫分布的信息非常有限，我们在江西四个国家级保护区和一个省级保护区进行调查，但只有三个保护区记录到，而且拍摄次数非常少。在西双版纳，小灵猫的拍摄率比豹猫低很多。而华南广大地区，这种本该和猪獾一样常见的物种，如今几乎看不到了。

中国环境报：保护规格升级后，我们将从何处入手加强对灵猫的保护？

宋大昭：我觉得可以从几个方面来看这件事。

首先，灵猫升为一级保护，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不是什么好事，说明这些物种真的数量非常少，或者说分布区域已经非常狭窄了，情况比较危急了。那么，我们当务之急就是应该针对这些一级物种进行摸底调查，看看它们到底还在哪儿分布，数量还有多少，以及它们面临的威胁到底是什么。

第二点，要加强科普宣传。升为一级保护物种之后，执法的力度肯定是要加大的，法律惩处的程度肯定也会加强，我们要把这些信息及时地更新到基层执法部门，更新到一线的保护者，更新到广大公众的心中，让他们了解这些动物，认识这些动物，这是非常重要的。

此外，我们还可以做的一件事是，一旦物种被列入国家重点保护物种之后，应该尽快制定其拯救计划，实施就地保护与异地保护工程，恢复受威胁物种的种群与栖息地。

中国环境报：为什么对于豹猫来说，升级为二级保护动物，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宋大昭：主要是基于以下两种理由：一是豹猫是一种广泛分布于中国，具有代表性的小型食肉目。它几乎分布于我国所有省区，是森林生态系统里的基石物种，生态价值非常显著。对维持森林、湿地的生态系统结构和功能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二是豹猫长期以来没有得到充分保护，其种群在某些历史分布区大幅度下降。一直以来，豹猫面临的最大威胁就是大肆捕猎，现在又加上非法宠物、野味、报复性猎杀等因素影响，所以关于豹猫的非法行为在互联网上十分常见。

但囿于之前保护等级不足，仅为“三有”，执法的力度和难度都有所欠缺，等级提高后，有助于加大豹猫非法盗猎的执法力度，对种群的恢复和保护来说十分利好。

图说：我国最新修订的《野生动物保护法》明文规定，每五年对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进行调整。

中国环境报：关于此次《名录》调整后，还有哪些是您非常关心的吗？

宋大昭：此次《名录》修订对中国的野生动物保护而言非常重要，980种动物得到了更加强有力的法律保障。但如果说一点遗憾，那就是蝙蝠类、鼠类没有一个物种进入。

所以，我非常关心《名录》每五年评估调整一次的机制，希望《名录》能够动态更新，以便更符合野生动物的保护情况。

野生动物在野外的生存状况是动态变化的过程，它的数量可能会变多，也可能会变少，也可能会灭绝。我们保护的最终目的，不是说把所有的物种都列到名录上去，而是保护生态系统。动物物种应该符合生态系统健康的规模与数量，如果它达到了我们认为可以的程度，也可以降级或拿出，就像此次熊猴、北山羊、蟒蛇调整为二级一样。

来源：中国环境

原标题：《独家 | 6种灵猫升为国一、豹猫升为国二，我们和“猫盟”负责人聊了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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