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N号房”：虐待视频明码标价 施虐者不乏未成年人
近日，虐待动物事件再次引发了公众的广泛关注。
10月19日，一名男子当街用开水浇一只怀孕母猫，致使母猫烫伤面积达到70%，“血管清晰可见”，腹中的4只幼猫全部死亡。
两天后，被烫伤的母猫因伤势过重死亡。
图源：央视新闻官方微博。
?母猫抢救无效死亡的新闻登上微博热搜榜第一位。
一波未平，紧接着另一起南京11岁男孩虐猫事件也被爆出。男孩用小刀戳猫眼，用门多次夹猫脖子。即便在小猫钻出门后，男孩又对猫进行了疯狂的追逐和踢打。目前两只猫都在医院接受治疗，其中伤势较为严重的一只有炎症反应，另一只出现自闭、神经衰弱等症状。
微博网友转发的鞋店内监控录像截图。
虐待动物事件不断发酵，媒体呼吁应该尽快就禁止虐待动物进行立法。网友纷纷支持“可以不喜欢动物，但对生命要有最起码的尊重”。此类事件为何频频发生？事后应如何惩罚与追责？是否存在立法的必要？
文 | 谢芳 叶锦仪（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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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待，手段残忍
我们虽已身处文明社会，但漠视生命的事件依旧频频发生。
其中，虐杀动物事件有愈演愈烈之势，而且，在社交平台的加持下，带来越来越大的影响。
很多人在愤慨，也有人在观看、取乐。
2006年2月，黑龙江鹤岗的名山岛公园，一名40岁女子将多只流浪猫用高跟鞋活活踩死，其拍摄视频并上传到网络，旋即引发社会强烈讨论。
该事件也被称为中国“网络虐猫首例”。
2010年12月，重庆渝北区一名摩托车司机用绳子死死勒住一条小黄狗的脖子，将其拖行近300米后打死。
2012年10月，台湾一名39岁男子，因为不满室友的猫晚上发出叫声，将猫塞进微波炉，用800瓦火力加热了15分钟，导致其死亡。
2015年3月，成都温江宠物市场内，两名青年想退掉几天前在此购买的小猫，因与老板协商不成，两人当场撕扯并挤压小猫脖颈，结果令人揪心。
2018年1月，成都一名女子的柯基犬走失，随后遭到捡养人威胁勒索。
该女子带着记者和警察前往讨要，没想到沟通不畅，狗竟被捡养人从高楼扔下，抢救无效身亡。
2020年4月，山东理工大学一名大四学生被12位动物保护人士联合起诉：他在学校收集流浪猫，用剥皮、掏肠、火烧、电击等残忍方式虐待，并且拍摄视频通过网络宣传贩卖，短短两个月内，就杀害80只流浪猫。
有网友发现此人疑似在社交平台贩卖虐猫的视频。
这些血淋淋的新闻，一次次引发人们的谴责，但又一次次地发生，原因何在？2
施虐者，越来越嚣张
库叔认为，虐待动物事件频发的最重要原因是：惩治不及、惩罚过轻，致使施暴者愈加嚣张。
2017年，云南丽江一名女子称养不起宠物猫，在退货遭拒后将猫剥皮，并扔在了宠物店门口。
店主报案后当地警方表示，如果该女子再有报复威胁的行为，派出所将进行刑事立案，但对于虐待动物的行为，我国治安管理处罚法尚无相关处罚规定，虐猫事件不在公安机关立案管辖的范围内。
小猫的尸体。图源：澎湃新闻
今年引爆网络的几起虐待动物事件，施虐者也都没有受到法律的惩罚。山东理工大学大四学生虐待流浪猫事件中，根据《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当事人发布的视频已经涉嫌“展现血腥、惊悚、残忍等致人身心不适”“可能引起未成年人模仿不安全行为和违反社会公德行为”的不良信息，但该学生最终只被学校做退学处分，并未承担法律责任。
而据知情人士透露，该学生在退学后仍未停止虐猫行为。
山东理工大学官方微博截图。
开水虐猫事件中，目击者报警之后，虐猫男子还想逃脱，打算扔掉猫毁灭证据。幸好警察及时赶到，第一时间控制虐猫者并将其带走。经过抢救后，被烫伤母猫仍然不幸离世。
医院工作人员透露：“虐猫者没有一点愧疚感，还在那里笑，想毁灭证据。”
随着事件发酵，虐猫男子所在公司做出了回应，调查核实之后对该名员工做了严肃处理，解除劳动合同。
南京11岁男孩虐猫事件中，店主从监控录像看到后报了警，警察建议双方私下调解。
起初，店主表示只是想要一个道歉，但是对方家长一直在推脱：一开始以孩子生病、后来又以上学休息为由推脱责任。孩子的爷爷和父亲一直在强调，“他还是个孩子”。
随后，店主提出赔偿，并要求家长书面道歉和孩子视频道歉，均被对方拒绝。
几经交锋，对方家长口头道歉，男孩做了视频道歉。
35元，能买到70G虐猫视频
除了法律的空白，虐待动物背后还有一条“黑色产业链”。
2014年，就有人发现，成批的猫狗等小动物，不定期被扔在上海高架桥上。
曾有记者连续3天经过同一路段，在6个小时路途中内，就看到8只猫，有的躺在高架路边缘已经断气，有的直接在路中央被碾碎。
图源：《申江服务导报》
有网友表示，自己曾在行车过程中，看到前方的奥迪车门微微打开，随即车轮位置滚落下一团黑色物品，仔细一看是一只小黑猫。这名网友特意变道到旁边车道，发现奥迪车前的另一辆车也在扔猫，分析是团伙作案。
也有网友在夜晚遇到丢弃猫的车后，尝试追踪，但终因为弃猫的车辆无牌、肆意闯红灯而放弃。
高架桥上丢弃动物，不仅会造成动物的死亡，还会危害公共交通安全。
2015年7月，上海外环上南路段，有人恶意扔猫狗引发了五车连环追尾事故。
交警对此也很无奈：如果巡逻车去追逐高架桥上的动物，很可能会造成更大的伤害甚至事故。
而对于高架桥上抛弃动物，有交警表示，在实际操作中很难对肇事车辆进行处理，“有时猫确实会藏在引擎盖里，到了高架上突然跑出来，这种情况我们自己也碰到过好几起，怪不得司机”。
图源：《申江服务导报》
许多志愿者开始救助这些小动物，他们发现，很多被丢弃上来的猫，都有被虐待的痕迹，有的爪子被剪掉，有的脖子被割伤。在这个过程中，志愿者们顺藤摸瓜，发现了专门的虐猫组织，但要想加入这种组织，必须提供有本人出镜的虐猫视频，并且定期更新。志愿者们只得作罢。
这种虐猫组织不止一个，而是早已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
山东理工大学的那名大四学生，处在“产业链”的中下游，通过注册小号，自行摄制、贩卖虐猫视频，价格几十元至数百元不等。
手握无数资源的人站在上游。
“舒克”比较典型，多次被举报封号，又多次卷土重来。
“舒克”有一份价目表，包含228个视频，详细列出了每个视频的时长、售价，被虐小猫的品种、年龄，以及具体的施虐方式。
最长的视频达到82分钟，片名为《史上生命力最强白猫》，
视频内容还有描述——“开始性格很好，最后爆发出来的力量以及生命力无法想象。”
“时间长、生命力顽强”
这意味着，猫在死前遭受了漫长而残酷的折磨。
在社交网络上，这些虐猫视频被转手倒卖，有的链接中，35元便可购买70G的虐猫视频，有的还接受“私人订制”，即购买视频者可以指定虐猫的方式，这背后是成百上千只猫被凌虐致死。
贩卖者则在炫耀，“自己靠卖视频月入4万元”。
这条罪恶的产业链，就像一个“动物N号房”，施虐者们掌握着观众的心理，一级一级抽成，踩着动物的尸体，赚得盆满钵满。
（注：“N号房”是指2020年发生在韩国的一起案件，24岁的赵主彬利用即时通讯软件开设聊天室，共享非法拍摄的性虐待视频和照片。据调查，进入聊天室共享这些非法传播物的人数高达26万人。截至2020年3月22日，警方已经追查到的女性受害者至少有74名，其中还包括16名未成年人，最小的年仅11岁。）
每当有热心网友去举报或制止时，这些施虐者还会用更加血腥暴力的虐猫内容来回击，甚至故意潜伏在一些保护动物的群体中，在假装领养和救助时，寻找下手的对象。
还有施虐者声称，“要虐杀到重惩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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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格缺陷与教育缺失
在施虐者中，有一部分人是以盈利为目的，还有一部分人，是为了寻求掌控他者生命的快感。
虐猫者中，有人称自己一开始是喜欢猫的，后来失手弄死了一只小猫，体会到了快感，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有人称，猫的叫声很像婴儿的哭声，听到猫被虐待的痛叫，会有种快感。
甚至有人直接在虐猫群中表示，自己更想虐待婴儿。
这其中不乏未成年人，有自称10岁的男生喜欢虐猫，还表示“未成年保护法知道吗？欢迎来人肉我。”
有志愿者表示，该群也是“舒克”建立的。
这些肆无忌惮的实施暴力、传播暴力的行为，是人性之恶的过度放纵，不利于个人及周围人的身心健康发展，也很容易滋生出施虐者对社会弱小群体的伤害。2015年，美国纽约州人道协会（New York State Humane Assiociation，简称NYSHA）的哈罗德·霍维尔（Harold Hovel）博士发表了《动物虐待和人类暴力的相关性》的报告。
他研究了美国近百万起犯罪案件，统计后发现了这样一个规律：大部分暴力犯罪的囚犯都曾虐待过动物，甚至痴迷于虐待动物。虐待动物与每一种暴力犯罪，甚至和大多数非暴力犯罪都有关联。
图为NYSHA出版的《动物虐待和人类暴力的相关性》报告封面。
文章提到，那些正在虐待动物的人，或者虐待过动物的人，比那些未虐待动物的人，更有可能会牵扯进殴打、强奸、谋杀、连环谋杀、纵火、家庭暴力、恋童癖等行为中。幼年时有过虐待其他生命的少年，未来犯罪的几率更高。
52%的重型犯罪者都有过虐待动物的经历，70%以上的暴力犯罪都是从虐待动物开始。
图片来源于哈罗德·霍维尔的报告《动物虐待和人类暴力的相关性》。翻译：知乎作者雪南飞。
暴力犯罪和虐待动物的相关性，在世界各地都有体现。在加拿大，70%的罪犯是从虐待动物开始的；
在南非，63%的罪犯是从虐待动物开始的；
在澳大利亚，95%的谋杀、强奸、殴打、偷窃和吸毒罪犯有过虐待动物行为；
为什么“虐待动物”的行为，会与暴力犯罪相关性如此之高？
在心理学上，虐待动物的人存在着强烈的反社会人格倾向。
反社会人格也叫做“无情型人格”，他们具有高度的攻击性和冲动性，不但会蔑视社会规则，还会不屑于生命体的价值，在生活中受挫的时候，他们会诉诸暴力，极有可能出现变态行为。
这些人常见的攻击对象有：小孩、老人、没有反抗能力的女性、动物等，而动物无疑是最适合攻击的对象：弱小又不会发声求救。
当虐待猫狗难以满足内心变态欲望时，施虐者很容易将目标转移至其他弱势群体身上。
基于此，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将“故意虐待动物”列为衡量严重心理问题的重要指标；美国《标准精神疾病诊断治疗手册》也将“故意虐待动物”作为判断精神疾病和情绪控制失调的诊断标准之一。第五版《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中，“曾残忍地伤害动物”被列为品行障碍的诊断标准之一。
而幼年期的品行障碍，极有可能在成年后发展成为反社会人格。
2010年震惊世界的加拿大碎尸案，凶手从拍摄虐猫视频开始，逐渐走上杀人之路。
不过，暴力犯罪不是天生的，在后天的成长过程中，也受到家庭、社会、学校等环境的影响。美国心理学和精神病学等组织经过几十年的研究得出一致结论：家庭暴力是产生暴力犯罪并制造暴力循环的最重要因素。
家庭暴力犯罪者，往往通过虐待动物来控制受虐的儿童、女人和老人。
家暴家庭的动物虐待，达到非家暴家庭11倍以上。
在虐待、漠视生命、家暴氛围里长大的孩子，会将暴力视为生活日常，并在长大成人后，将愤怒和沮丧发泄到比他们弱小的事物上，开始是欺负动物，然后可能成为校园恶霸，最终会走向虐待孩子和配偶，成为暴力一份子。
所以，从小教育孩子敬重生命，关怀、爱护、善待小动物，不仅仅是反对暴力、人心向善的需要，更是构建文明、法治、安宁社会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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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能做些什么？
每当有虐待、虐杀动物之事发生，公众都会呈现排山倒海般的愤怒。
尽管无数的人在声讨施虐者，但许多律师人士都表示：目前在中国大陆的法律框架内，这种行为不构成刑事犯罪，只能进行道德谴责。与之相对的，很多人义愤填膺地“人肉”施虐者，是违法的。
这正是我国法律空白的地方，也是在虐待动物事件发生后，许多人呼吁改进的方向。
在美国，虐待动物可定重罪。
美国不但制定了《反虐待动物法案》，还专门制定了《动物福利法案》。
虐待宠物最高可以罚款5万美元或判处14年监禁。
即使是人工饲养食用的动物，也必须采用电击方式等无痛苦的屠宰方式，并且需要相关部门颁发执照。
一个著名案例是，内华达州两名16岁青年，因活活淹死两只刚出生的猫崽，被以虐待动物罪起诉。最终两人均被处以30天拘留，并被要求进行200小时社区服务、向社区以公开信致歉、不得畜养宠物、不得接触公共媒体，还要强制接受心理辅导直到年满21周岁。
1822年，英国诞生了世界上第一个反虐待动物的法案。
目前，英国有关动物保护的法律有10多个，如鸟类保护法、动物保护法、宠物法、动物麻醉保护法、动物遗弃法案……
面面俱到，且不断修订。
新加坡设有专门机构处理虐待动物问题；
在加拿大，虐待动物最高处罚为5年监禁……
我国的野生动物保护法，侧重于保护特定稀有动物。
以下毒方式杀死动物用于制售食品的，可能涉嫌生产、销售不符合安全标准的食品罪或者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
以猫狗等动物肉冒充羊肉，可能涉嫌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
但是，对社会公众普遍反对的残忍虐杀动物等行为，则缺乏相关立法规定。
许多学界专家，都阐明了反虐待动物立法的必要性。
法学家梁治平表示，虐待动物以及传播这类图片和视频的行为，不管是个人的，还是有组织的、产业化的，本质上都是暴力行为，对整个社会都有毒害作用。
出于对生命价值的尊重，也出于对人们尤其是未成年人的保护，坚决反对虐待动物理应成为社会共识。
近年来，一些人大代表开始关注动物权益，呼吁“关怀生命、爱护动物”，提出了猫狗等小动物立法保护的相关议案。
2018年，在全国两会上，全国人大代表、律师朱列玉关注虐待动物事件，建议将虐待动物罪写入刑法，制定反虐待动物法，依法严格界定和惩治虐待动物行为。
2019年9月25日，农业农村部官网也曾回应“关于动物权益，制定禁止虐待动物法的建议”，表示对社会公众普遍反对的残忍虐杀动物等行为，由于缺乏相关立法规定难以实施有效打击，确有必要完善立法。
与此同时，许多爱心人士，或收留、救助流浪动物，或成立、参加小动物保护组织，以此身体力行之姿，呼吁全社会关怀生命、爱护动物。
一个人对待动物的态度，往往就是他对待生命的态度。如果说人们对待老人、儿童等弱势群体的态度，反映了社会的文明程度，那么同样，人们对待小动物的态度，也反映了社会的文明和法治程度。
参考资料：
1. 禁止虐待动物亟需立法，得到保护的将不仅仅是动物 | 中国青年报，2020-10-22
2. 中国虐狗虐猫图鉴 | 黄一刀有毒（ID：yidao80），2018-5-21
3. “开水虐猫”戳痛动物保护软肋 | 中国法院网，2020-10-23
4. “网上虐猫”：要虐杀到重惩的那一天 | 新华网，2020-10-21
5. 狩猎者：起底虐猫产业链 | 商业人物（ID：biz-leaders），2020-6-3
6. 立法禁虐动物，厘清动物本体权利是关键 | 封面新闻，2020-10-23
7. 司机反映有人高架上抛扔猫狗 市民施救危险重重 | 解放日报，2015-10-16
8. 虐猫行为丧心病狂 谁在高架上成批扔猫 | 申江服务导报，2014-9-22
9. 志愿者卧底虐猫群：虐猫群引流称最想虐婴儿 | 澎湃新闻，2020-4-28
10. 虐猫者称“最想虐的还是婴儿” 该如何制止这些“舒克”们 | 中国商报，2020-4-30
11. The connection between animal abuse and human violence, By New York State Humane Assiociation（NYSHA） Board Member, Harold Hovel, Ph.D.
12. Alleyne, E., & Henry, B. (2017). The psychology of animal cruelty: an introduction to the special issue. Psychology, Crime & Law, 24(5), 451-457. doi:10.1080/1068316x.2017.1414818
13. The Psychology of Animal Torture: Why would anyone want to deliberately inflict pain on animals?, Psychology Today, 2016-11-23
原标题：《“N号房”再现！施虐者不乏未成年人，还“欢迎人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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