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够爱一人
叶青（温江区）
向绍蓉在微信里呼我：“我爷爷走了，走得太突然了，没有说上一句话。奶奶身体还好。”
我说，这样好。
脑里浮现出一幅画面：
春天，油菜花、桃花、梨花、李花开了，金灿灿的一片绚丽。老爷爷向永山老奶奶吴喜安坐在院里，一只麻色的猫蹲在他们的脚边睡瞌睡。她的手搭在他手上，神情自然；他闭眼打盹，任由阳光晒一脸。
在这一幅画上，时间定格：老爷爷再也没有醒过来。在永远的睡梦里，他一直牵着她的手，永生永世！
我是个摄影师，老爷爷老奶奶是我一个摄影主题的主角之一，他们住在重庆奉节县冯坪乡皂角村一社的半山腰上。四面环山，绿水长流。
这样的地方，感觉属于神仙眷侣。
2017年，老爷爷向永山老奶奶吴喜安双双100岁。
老两口甜蜜如新婚。老爷爷盯着老奶奶的目光，像糖一样黏稠。老奶奶走到哪，老爷爷的目光就追到哪，就像拉长了的糖丝。
我待在他们家的时候，向永山手里捏了块饼干。半个多时辰了，他一直想递给吴喜安，羞答答的。每一次递出去的时候，总是被来往的人，或者被旁边人一个杯子，一个递过的水果打断，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老奶奶，如情窦初开的少年。
爱了一辈子还不够？他们在一起81年了，从没分开过一天。夫妻俩有9个子女，五世同堂55口人，全家人所有的年龄加完1971岁。
他和她6岁打的娃娃亲，那时他还戴着封头帽。他们俩抓了一只公鸡，绑上公鸡的脚，让公鸡耕田。
向永山从爷爷辈起，世代养骡，专事运盐、粮食等杂货，生活不太富足，但有水田10块；向家的河对面翻过山再走半天路，便是吴家了。吴家做贩卖粮食的小买卖，勉强能吃饱饭。向家有运输工具、吴家有货，一来二往，两家熟悉起来。
吴喜安在她19岁那年的腊月，坐着大花轿被抬进了向家门。陪嫁过来的除了为向家涨了不少脸的绣品，还有8对铜铃。
吴喜安用铜铃系骡子，更系牢了老伴向永山的心及她自己。
她把铃系在丈夫的3头骡子脖上。那时，他牵骡子讨生活，早上出门走到很远了，回头都还能看到吴喜安站在家门口，依依不舍目送他。而她听着铃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下午或天快黑时，骡子翻过山，铃声在寂静的山里传得远也清晰。这个时候，吴喜安知道丈夫在平安回家的路上了，悬着的心得以落下，张罗做饭间隙快速备妥骡吃的草料。1个多小时后，丈夫回家，坐在餐桌边，向妻子聊一天的见闻或趣事，吃热腾腾的饭菜。牲口棚内，骡子吹鼻蹬蹄撒欢。
黑夜中，山腰这家独门独户的农家小院，就这样简单地延续着日复一日的幸福。
吴喜安没有文化，只认识自己和老伴的名字。
但她会画会绣，一幅又一幅。“那就是我的情书。”老奶奶说。
“她那情书？我晓得。”他懂她。
差不多每隔十天半月，她就会在白、蓝等色彩的布料上，一手持毛笔蘸墨，一手扶布料，画蝴蝶、画鸳鸯、画花草……
有时，她也把情书绣出来，在枕头上、被子上、鞋上、围裙上……
儿子向良说，自他记事起，母亲的画品和绣品，分“私享版”和“大众版”。父亲收藏的，毫无疑问是情书“私享版”。
老奶奶耳不聋眼不花，手稍闲着，就惦记着给这个那个做一双鞋。100岁了都不肯歇着。孙女向绍蓉说：“奶奶给我做了20双，连我的寿鞋都做好了。寿鞋底都绣着花。”孙女念着，“奶奶走了，就再也找不到人给我做这么漂亮的鞋了。”
他们做了80多年夫妻，没分开过一天。“你们吵架不？”我问。
老爷爷鬼笑：“ 吵不起来，她脾气大些。她只要发火，我就不吭声。”
因为有爱，不会为了输赢而去争辩。
……
他们牵手，从年轻一直到年迈。
想起木心的一句诗：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
新闻推荐
本报讯（记者孟浩）昨日，记者获悉，由市政府主办，市商务局、市文化广电旅游局联合承办的“过节耍成都·寻找最年味”活动将为市民...
温江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温江区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