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电话为了医患健康和谐
在健康和谐的医患关系中,殷勇认为自己也是受益者。
成都市郫都区人民医院骨科医生殷勇
家庭与生活报记者 宁蕖 当了24年骨科医生,殷勇有一个习惯——把自己的电话留给患者。有时候是递上名片,有时候是直接报出号码,在面对没有手机的老人时,他会扯下一张便签,将自己的手机号用加大号的字体写上去。这么做,有时是为了术后随访,“很多患者我需要跟踪他们的病情,了解术后康复的情况。”但更多的时候,殷勇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样做,平均每天,他都会接到七八个打来咨询的电话,电话那头,是焦虑、恐惧和疑惑,“都很正常,骨科手术往往不是小手术。”殷勇说话语调平缓,不紧不慢,如果你开口,他会立马停下来听你说。
“上帝派来的好医生”
13年前,张雪容的丈夫忐忑地拨通了那串号码,在那之前,张雪容遭遇了一连串的不幸——失足从四楼跌落后,她的右脚骨折,此后,她又经历了一次失败的手术,“我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发现还是没办法走路,那时我死的心都有了。”张雪容和丈夫都在建筑工地打工,手术花去了四万多元,不能工作,家里捉襟见肘,他们去了医疗事故鉴定中心,发现还需要缴纳五千多的鉴定费,只能作罢。“那时我不想医了,死了就解脱了。”
张雪容的丈夫在老乡那里打听到了殷勇的电话,“他们说这个专家技术高,态度也好。”电话那头,殷勇说:“赶紧把人带过来看看吧。”殷勇最擅长的是关节置换,但13年前,人工关节的使用年限还有限,“只有十五年左右。”考虑到患者年纪不大,殷勇建议患者做了接骨手术。出院前,他反复叮嘱张雪容,有什么不适,要给自己打电话。这次手术后,张雪容能站起来了,十几年的时间里,偶有疼痛不适,她都会电话咨询殷勇,殷勇每次也都耐心解答,张雪容回忆,康复的那段时间,因为药物副作用大,她很抗拒吃药,殷勇每次都苦口婆心地劝她,“真的像亲人一样,他知道我家里困难,经常跟我说补钙就多吃白菜豆腐、牛奶,不用再买什么钙片。”张雪容无以为报,只上过小学三年级的她每次在网上看到关于殷勇的报道,都会一字一句地在评论区打下自己的经历,末尾,她都会说:“他真的是一位上帝派来的好医生。”
“医者也是受益者”
在殷勇看来,自己也是幸运的,从医24年,他也记不清到底把电话留给了多少患者,但自己从未感觉被这些来电“骚扰”过,“从来没有人夜半三更打电话来,就连中午休息的时候都很少。”每一个患者打来的电话,开场白几乎都一样,“殷主任您现在忙吗?方不方便打扰一下?”如果因为忙碌而错过了患者的来电,殷勇会在事后拨回去,“万一别人有急事呢?”也有人曾经劝过他,“电话里你做不到精确的诊断,出了事谁负责?”“拿不准的情况我肯定会让他们去医院。”殷勇不否认这样的风险,“但更多的时候,我的话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安慰,是一颗定心丸。”
年近60岁的王地发和张雪容有着相似的经历,两年前,因为关节炎,他找了殷勇,综合评定了病情和患者年龄后,殷勇建议他过两年再做关节置换,两年的时间里,虽然通话次数不多,但殷勇成为了那个在他疼痛时安慰、迷茫时指引,关键时刻帮他做出判断的人,2019年的一次通话中,王地发告诉殷勇,自己的老伴确诊了癌症,“我的家人朋友里都没有做医生的,不知道怎么办,就打给他了。”殷勇不知怎么安慰,赶紧给他推荐了肿瘤科的医生,老伴生病期间,无暇自顾的王地发关节炎愈发严重,“你这个手术要赶紧做了,你来找我我给你做。”彼时,殷勇已经离开原单位,入职了郫都区人民医院,王地发没有犹豫,从老家赶了过来。
“他这种信任真的很让我感动。”殷勇觉得,在健康和谐的医患关系中,自己也是受益者,“我不觉得接患者电话是负担,医生就是因为病人的存在才有价值,一方面我是在看诊,另一方面也是在积累经验,医生只有见过足够多的患者,才能进步。”
在24年的职业生涯中,发生过一件耐人寻味的事,2006年,殷勇的一位手术患者因为血栓脱落不幸在术中猝死,情绪激动的家属围住了参与手术的几位医生,混乱中,一位病人家属把殷勇护在身后。那一次,殷勇哭了,“我觉得我能跟他们感同身受,亲人突然就没有了,谁都不好受。”殷勇从来不掩饰自己悲天悯人的情怀,“对于患者,他首先是一个病人,我对他们更多的是报以同情的,医学的力量有时候很有限,偶尔治愈,总是帮助,常常安慰,就是这个意思。”4月20日,在郫都区人民医院,殷勇给王地发做了“全髋关节置换手术”。手术也是一件讲究天赋的事,髋关节置换手术是目前关节置换中最成熟的一种技术,成功率很高,但对于患者来说,术后的疼痛是最直接的评价指标,“术中的一些角度、深度、位置都是要靠经验、手感,有一点偏差都会造成术后的疼痛和感染等等问题。”这样的手术,殷勇每年要做四百例左右。这天的手术仅用时四十几分钟,术后第二天,王地发就能在搀扶下下地行走了,“现在我们的人工关节使用年限在二十到三十年左右。”对于年近六十的王地发来说,这个人工髋关节或许将会陪伴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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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该不该给患者留电话争论背后 是健康教育的缺失
□ 宁蕖
事实上,因为医院级别、科室性质等等方面的原因,我们不能要求每一个医生都做到将自己的电话留给患者,而关于医生该不该给患者留下私人电话的争论其实也由来已久,站在医生的角度,留下电话,不仅私人时间会被占用,还要冒着误诊的风险;但对于患者来说,如果首诊之后,每一点病情的变化,心中的疑虑,都要再次排队挂号赶往医院看诊的话,也是极其不便的。
留与不留争论的背后,其实是健康教育的缺位以及一系列的基层医疗体系建设的问题,对于大多数常见病、慢性病来说,如果真正做到了医学科学知识的社会化、普及化,患者能“心里有数”,其实大可不必打电话给医生,如能加大对社区卫生院、村镇卫生院(室)的全科医生和家庭医生的培养,患者也不会将三甲医院的医生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总之,医生的专业职能和政府应该履行的健康教育职能应该分工明确,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医患也一样,你不知道他苦读数年,却囿于一方诊室的苦闷,他也不理解你顽疾缠身,愁肠百转的痛楚,但任何社会制度的改革完善都需要一个过程,在抵达那个更美好的世界之前,包容、善意、理解这些美好品质是我们前行路上的不灭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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