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鱼堂帖》与元代大长公主
祥哥剌吉画像。
高士奇画像。
“皇姊图书”朱印。
黄庭坚《自书松风阁诗》卷首钤“皇姊图书”印。
古本《戏鱼堂帖》与北京图书馆藏宋拓《戏鱼堂帖》。
画罗汉,(宋)刘松年右上角有“皇姊图书”印。
高士奇图书记。□彭雄文/图
成都汉籍文献库藏有一册古代碑帖,名叫《戏鱼堂帖》。此帖刻拓精妙,纸墨如新,形神毕显,印章累累,古风宛在。可以想象,一件古籍经历了太多的劫难,虽断简残篇,总算是幸存下来了,它所蕴藏的历史内涵是非常丰富的,通过对碑帖上所钤印章的解读,大体也能看出这一纸质文物的来龙去脉;案头抚帖,仿佛能与古人沟通,了解这些人物和人物背后的故事,这也不失为一种治学的门径。
据笔者考证,此帖为北宋元祐七年,刘次庄先生得到吕和卿先生所藏《淳化阁帖》后,精心摹刻,且附益别帖,作十卷本,原石刊刻甚精,久已失传,对照阁帖,颇有增减,今仅存卷八。
细读帖上钤印的历代收藏章、闲章、观玩章,发现此《戏鱼堂帖》身世果然了得。印章罗列如下:“皇妹图书”、“遵训阁”、“太华道印章”、“卧菴老人”、“宋蓼天鉴赏记”、“高士奇图书记”、“澹人”、“栖鹤山人”、“镜茹”、“镜如”、“潘”、“潘露私印”、“应旒”、“星潭”等,由此大略可以看出此帖历代收藏的顺序:1、元朝大长公主,2、明朝肃王,3、明末清初朱之赤,4、清初宋德宜,5、清康熙年间高士奇,6、清嘉道年间冯缙,7、清同光年间陈季同,8、清末潘露,9、清末罗应旒。
壹
大长公主爱用二方印
“皇姊图书”,朱印,上等朱砂印泥,虽经数百年,仍灿然如新。
此是元代大长公主祥哥剌吉之印。祥哥剌吉(1284年-1331年),又称桑哥剌吉,元世祖忽必烈的曾孙女,武宗皇帝的妹妹,下嫁驸马都尉琱阿不剌,封“鲁国大长公主”。仁宗即位,进号“皇姊大长公主”。
她曾以公主身份主持祭祀过孔子仪式,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性祭孔人。她对古代字画有非常深厚的兴趣,好收藏,且数量可观。于英宗至治三年(1323)三月暮春,在南城天庆寺召开了一次全国性的艺文书画鉴赏活动——“天庆寺雅集”。其藏品除书法之外,涉猎绘画种类也非常多,涉及宗教、山水、花鸟、墨竹、车马人物、鱼虫走兽等等各个方面。元代文学家、侍讲学士袁桷曾专门为她撰编《鲁国大长公主图画记》。目前有记载的有50件,其中存世的书画名品有18件,包括《游春图》及《黄太史自书松风阁诗》卷等。
闲暇时,祥哥剌吉常常请一些文人雅士到宫中鉴赏,请有学识的名人在自己收藏的作品上题跋。元代大学者袁桷在他的《清容居士集》第四十五卷,记叙了这一个过程,这一卷内容全部是奉大长公主之命,为之题跋,袁桷注明:“皇姑鲁国大长公主图画奉教题”,多为字画,但也有古代碑帖,如《定武兰亭》,说明大长公主收藏此帖也是有可能的,这是至治三年三月的事。
从传世的书画上的收藏印看,大长公主收藏爱用二方印,一为“皇姊图书”,一为“皇姊珍玩”。当然她的印章后人也可以伪造,这两方印早已失传,主要是通过对传世书画中盖有两方印的藏品来做对比。对比网上的印章图片,与此“皇姊图书”似有一些出入。当然,也不能说网上那方印就是百分之百真的。
贰
“遵训阁”与“卧菴老人”
“遵训阁”系明代甘肃肃王府东书院之一藏书楼,这方章应该为肃王的藏书印。遵训阁里藏有一部宋本《淳化阁帖》,系明初太祖所赐。明末肃王将此翻刻为《明肃府本淳化阁帖》,用时七年,费金巨万,初拓用太史纸,程君房墨,后人评:“毫发俱在,与宋本无异。”此帖存世极少,据说上海市博物馆亦无全本。
“太华道人”便是明末最后一任肃王朱识鋐。此公笃学嗜古,精于鉴赏,擅书绘,信道教,多建宫观,自拟道号。可惜李自成起兵,攻占兰州,末代肃王惨死其刀下。两方印并无参照,如果是真的,那此帖应为末代肃王留下来不多的遗物之一。
“卧菴老人”此印罕见,未见有其他著录。这是明末清初休宁人朱之赤的字号。朱之赤是明末清初的大收藏家,生卒时间不详,著有《朱卧庵藏书画目》。
“宋蓼天鉴赏印”,为清初大臣宋德宜印章。宋德宜(1626-1687),字右之,号蓼天,顺治十二年进士,翰林院编修,迁国子监祭酒,文华殿大学士,加太子太傅。康熙二十六年卒。
叁
帝师高士奇秘传《江村书画目》
“高士奇图书记”、“澹人”,此二印为清初著名学者高士奇印章,与传世高士奇图书记标准印相对比,丝毫不差。
高士奇(1645~1704),字澹人,号瓶庐,又号江村。浙江绍兴府余姚县樟树乡高家村(今慈溪匡堰镇高家村)人,后入籍钱塘(今浙江杭州)。清代官员、史学家。
康熙十年(1671)入国子监,试后留翰林院办事,供奉内廷。康熙十四年(1675),授职詹事府录事,不久升内阁中书,领六品俸薪,住在赏赐给他的西安门内。高士奇每日为康熙帝讲书释疑,评析书画,极得信任。康熙十八年(1679)后,历任翰林院侍讲、侍读、侍读学士、《大清一统志》副总裁官、詹事府少詹事。康熙二十八年(1689)随帝南巡。冬解职归里,居平湖。康熙三十三年(1694)奉召入京,充《明史》纂修官。康熙三十五年(1696),三次随康熙帝西征,深得信赖。翌年,以养母求归,特授詹事府詹事。康熙四十一年(1702),升礼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加正一品,以母老未赴。康熙四十二年(1703),卒于家,追谥文恪,葬于县城南郊。
高士奇是清朝康熙皇帝的近臣,一生效忠于康熙帝,同时也是一位在文史哲诸方面都有贡献的学者。他平生学识渊博,能诗文,擅书法,精考证,善鉴赏,所藏书画甚富。
1924年,罗振玉得到一册高士奇秘不外传的书画账本《江村书画目》,罗振玉把它油印出来,引起哄动。原来,高士奇将自己的藏品分为十大类:有的注明是赝品,有的分上中下三等,有的注明“上上神品,永存至宝”,有的注明送朋友,有的注明进献皇帝,有的注明“可以割爱”。总之,好的、真品都归自家永藏,而进献、馈赠、割爱都是不值钱的或假货。更有趣的是高氏将每件藏品进货价格都批注在册,上贡和送人的一般值银一二两,百两以上多为自留秘藏之至宝。
笔者找来此书一查,果然在《永存秘玩上上神品》的目录中,找到《戏鱼堂帖》的踪迹,现录于下:“永存秘玩上上神品,字壹号,宋拓《临江帖》,三匣,真迹上上。原价千余金,自题,永藏,柏木匣。”不知这“千余金”是否就是“千余两银子”的意思。如果是的话,那将是高氏藏品中价值最高的藏品。《临江帖》又叫《清江帖》《戏鱼堂帖》,因为此帖刻于临江(今江西清江县),故得此名。这里我们可以得到这样几个信息:1、此帖高氏断为宋拓;2、进价很高;3、高氏作为上上神品,要家人永远收藏;4、此帖原为三只柏木匣所盛,应该是全套不缺。
肆
“潘露私印”背后的晚清风云
“栖鹤山人”这方印大约是嘉道间福建候官人冯缙的印章。
冯缙字光敦,号笏骈,又号栖鹤,嘉庆三年(1798)举人,与林则徐关系较深,林则徐有一首诗中说:“冯君招我文字饮,遗迹流传话畴昨,诛茅归傍光禄台,自署巢居号栖鹤。”高士奇死后,所藏珍玩多流入宫中,这套《戏鱼堂帖》是如何到冯家的呢?可能因为冯缙喜收书刻书,是当地有名的藏书家刻书家,曾刻印过《来斋金石考》三卷、《石山志》(道光十四年)、《昭陵石考略》、《兰话兰堂后金石记》20卷等。
“镜如”“镜茹”这两方是晚清外交官陈季同先生印章。
陈季同(1852-1907),字敬如,又字镜如,福建候官人,祖上世代读书人。近来读了他在法国出版的几本书,如《中国人的自画像》《中国的戏剧》《中国人的快乐》《黄衫客传奇》《中国人笔下的巴黎》等等,文采飞扬,学贯中西,在当时无一人能比。又读其诗集《学贾吟》,手稿影印出版,行书直追二王,且略有板桥六分半书风格。陈家藏此宝帖,时时细细揣摩,故有所得。因为冯缙、陈季同为同乡,此《戏鱼堂帖》得于冯家也是很有可能的。可惜陈将军晚年遭人谗害,为了私责,1890年前后,将家中财产、图书、珍玩变卖,凑足白银两万两,还了在法国时借银行的钱。
“潘”、“潘露私印”,此两方印为晚清末上海制造总局候补道、贵州矿务局总调度潘露的印章。
潘露,江苏吴县人,潘露曾任上海江南制造总局会办,精通西学和洋务,讲求西学三十余年,人称其“语及机器化验制造诸事。在在熟谙。”他的哥哥叫潘霨,时任贵州巡抚。1885年潘霨向朝廷奏办中国第一家近代钢铁企业--青溪铁厂。朝廷准请后,便委任弟弟潘露为该厂总办。光绪十五年(1889)生产出第一批铸有“天字一号”字样的铁锭。可惜为办铁厂,潘露积劳成疾,于1889年7月6日病逝,那么,这帖究竟是先在潘家还是先在陈家呢?从印章所盖印的位置来分析,应该是先在陈家,“镜如”朱印在上,“潘露私印”白文印在下,一般为了尊重前面的收藏者,往往把自己身段放低,将自己的印盖在前人的印的下面。那么,潘露和陈季同有没有接触呢?没有文献记载,但通过研究清末青溪铁厂的史料,我分析他们应该有过接触,分析如下:
潘露时任青溪铁厂负责人,可能要向外国银行借款,或向英、法两国购买大量机器设备,与时任中国驻法国参赞的陈季同先生有生意上的接触,这是可以肯定的,陈参赞为了这笔大单买卖,忍痛割爱,转让此帖也是可能的。再说青溪铁厂的法国技术人员多名,大概也是陈参赞推荐的。1896年,陈季同先生为什么千里迢迢要冒极大风险到黔山深处寻矿?是不是为了那里有法国人青睐的水银矿?青溪铁厂倒闭后,所欠英、法两国的借款无法还清,哥哥潘霨自杀,后继者曾彦铨太守,卷余款被革查;再后继者陈明远,亦因渎职严处。光绪二十四年(1898)英、法公司取得万山采矿权,成立“英法水银公司”,投资20万元,获利400多万。
伍
甲午战争罗星潭毙倭贼千余名
“应旒”、“星潭”此两印为四川崇宁人(今天郫县)罗应旒将军印章。
罗应旒,字星潭,清代名将,同治十年(1871)罗应旒署贵州都匀知府,星字旗管带。因平苗有功,迁升贵东道,下辖镇远、平越、黎平、都匀、恩州、恩南、石阡等地。中日甲午战争,罗应旒指挥部队在唐王山抄袭日军,日军企图夹击罗部,幸有徐邦道、梁永福炮击支援,罗部毙倭贼千余名。战后,罗星潭解甲归里。
据《益州书画录》记载,罗星潭“工书”即擅长书法。我也从网上索到一幅罗星潭先生的书法作品,确实不错。罗应旒在贵州当官,又爱书法和收藏,算是一代儒将。1889年潘露在贵州去世,时罗应旒正好在贵东道任上(相当于副省级干部),所遗藏品,归罗将军收藏也是说得过去的。罗将军最后把此帖带回了老家四川郫县,这也解释了此帖100年后在成都现身的原因。以上分析,不一定准确,或为臆想,望方家指正。
虽逾数百载风雨,此《戏鱼堂帖》纸墨如新,非神力呵护,何以能不灭,苏东坡先生云:“无乃天公令鬼守,人生安得如汝寿。”噫,光明隐现、聚散离合不为劫数所拘,岂不奇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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