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第一代公交女司机开的“老牙车”

华西都市报 2017-11-15 03:19 大字

冯道远的妻子在学习公交车驾驶技术。（翻拍）

冯道远向记者展示四川日报对他家的报道。

冯道远的母亲张文秀在驾驶公交车，张文秀是成都第一代女公交车司机。（翻拍）

冯道远的父亲冯学勤（右二）在向年轻学员传授公交车驾驶技术。（翻拍）

冯道远向记者展示家中老相册，这些相册记录了成都公交发展变化。

10 月 25日上午，成都牛王庙附近一老小区内，69岁的冯道远翻着相册，眼眶有些泛红。汽车教练班同学合影、在老式公交车前的工作照、在驾驶室内讨论业务的照片……一张张泛黄的黑白照片，正如同一个个切面，串起了成都公交的历史。

几天前，冯道远的母亲，94岁的张文秀去世，在整理家中物品时，这些尘封的照片，再次勾起了冯道远的回忆。“人，一代代过去，公交在飞速地发展，城市也在日新月异地变化。”

冯道远一家，是公交世家，从父母到自己再到女儿，一家三代有7人开过公交。刚去世的母亲张文秀，还是成都公交第一代女驾驶员。上世纪50年代初，“男女平等”“劳动光荣”等口号的提出，让妇女解放进入了新的时代，而张文秀则是当时成都妇女解放的代表。

两个女司机成为成都公交“第一代”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妇女，坐在驾驶座上，手里掌着大方向盘……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但仍能感觉架势十足。“那个时候，一个妇女开公交车，好洋盘哦。”冯道远的语气中，流露着一丝骄傲。

照片中开公交车的“洋气”妇女，正是冯道远的母亲张文秀。照片拍摄于上世纪50年代末期，“当时我妈妈在开老1路，那天从彭州来成都出差的舅舅刚好坐这趟车，正好拍了下来。”

上世纪50年代，成都的公交刚起步，线路不多，车辆不多，驾驶员不多，女驾驶员更是凤毛麟角。查看成都市公交集团的档案，1957年，成都公交只有4名女驾驶员。

1953年，冯道远父亲冯学勤所在的市搬运公司培训驾驶员，冯学勤担任教练。“那时刚解放不久，政府也鼓励妇女出来参加工作。”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原本在家带孩子的张文秀开始跟着丈夫学习驾驶。

“其实，和母亲一起学习的还有好几位女同志，但因为上课要男女一起，好几个女同志中途就被家里人叫回去了，最后毕业的，只有我母亲和一个叫周慧群的。”冯道远回忆。1955年，张文秀、周慧群走上公交驾驶员岗位，成为了成都公交第一代女驾驶员。

冯道远的舅舅时常和家人回忆其那段骄傲的历史：1955年的劳动节大游行，张文秀作为妇女解放的代表参加，开着公交车，从“皇城根”，也就是现在的人民南路驶过，“特别光彩。”

开车半边风常得风湿关节炎和胃病

“洋气”的背后，更多的是艰苦和坚持。

1952年7月1日，成都公共汽车公司成立，当时，正是新中国成立初期，百废待兴，第一批十几辆公交车，都是由“老牙车”改装的，也叫“道奇”或“万国”牌。

“当时的方向盘都是机械助力的，不像现在液压的，轻轻一转就可以了，那时候，转个弯要很大的动作。”冯道远说，那时开车，对于女同志来说，算是体力活，然而，母亲张文秀干得很“扎劲”。“她常常跟我们说，自己是旧社会过来的人，吃过那么多苦，因为妇女的解放，自己翻身做主了，要懂得珍惜、懂得感恩。”

当时的公交车，没有空调，引擎就在驾驶室旁，夏天热得人受不了，而冬天更难熬——为了透风，车窗户得开着，于是，驾驶员的身体，一侧冷得发麻，一边热得冒汗，风湿关节炎成了职业病。由于长期不能准点吃饭，公交驾驶员也难免有个胃病。“母亲晚年时关节和胃都一直有些毛病。”冯道远说。

在公交驾驶岗位上工作了9年，1964年，因为工作关系，张文秀调到自来水公司开车，一直工作到上世纪80年代退休。而丈夫冯学勤，则一直在公交公司。

“元老”级司机教徒弟不让乘客摔“扑爬”

冯学勤是家中公交的“元老”。作为驾驶员，他在老2路、3路上，跑了20多年。

1962年，成都街头出现了一些拖着“毛根”的公交车，这是成都首批无轨电车，最开始的一批驾驶员是从上海、重庆培训回来的。从1962年1月1日电车1路开行开始，电车就一直处于“下饺子”的状态，很快，电车2路、电车3路也相继开行。原本就精于驾驶的冯学勤，跟着首批电车驾驶员熟悉了电车的驾驶后，成为了一名电车驾驶员。

作为电车驾驶员，冯学勤不仅对驾驶室了如指掌，对于车顶，也十分熟悉，每天要爬上爬下好几次。电车头顶的两根“毛根”其实是接电杆，连接车辆和上方的电线。为了减少“毛根”和电线的磨损，他得爬到车顶，更换“毛根”顶端滑轴线里的炭块。下班或是开车中途遇到抛锚等，第一件事就是把“毛根”收起来。

除了自己开车，冯学勤还要教人开车。和一般的车不一样，电车没有离合，不能换挡，控制速度全靠踩油门。起步时，力气一大，车子一下子就“飞出去”，全车人摔得“扑爬跟斗儿”的。因此，踩油门的力度十分讲究。作为教练的冯学勤，时常提醒学生们不能太毛躁。

从上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这30年，是成都公交起步的30年，对于冯学勤来说，他则把自己整个青春都奉献给了公交事业。30年里，冯学勤培养了无数公交司机，他也获得了1957年“成都市劳动模范”称号。

公交世家/

一家出了7个公交驾驶员

在冯学勤培养的公交驾驶员中，儿子冯道远也算其中之一。“我爱人、我岳父还有我两个女儿，都开过公交车，我们家共有7个公交驾驶员。”冯道远说。

出生于公交驾驶员家庭的冯道远，“几乎就是在公交车上长大的”，从技校毕业后，他选择了和父母同样的岗位。“那个年代和现在不同，很多都是子承父业，当然，能成为一名公交驾驶员，我也觉得是很自豪的。”

1967年12月，冯道远正式成为一名公交驾驶员。最开始开的是7路公交车。“还是柴油车，因为人太多，车后都加了个拖车，车内坐不下了，就挤拖车里。”当时，成都公交只有4个车队，车辆也有限。“高峰期，简直挤不下。”冯道远还记得，早晚高峰，还有人为了上车，直接从打开的窗户往里爬，“车门上的玻璃，也常被挤破。”

冯道远开的路线是从市区到二仙桥，“东郊都是厂矿，上下班高峰，过了猛追湾附近，一直到厂北路，路不宽，又满是骑车的、推板板车的人，简直就是在人堆里面一点一点往前挪，太恼火了。”

1990年，冯道远的大女儿冯庆华也加入了公交驾驶员的行列。“那时候已经比父辈、祖辈好多了。”当时，成都一环路已建成，冯庆华驾驶的27路，从九眼桥到青羊宫，“道路上，自行车和汽车也分开了。”1998年，冯庆华还开上了双层公交车，“父亲很羡慕我们呢。”

“现在，坐公交去哪里都方便，而且也越来越舒服了。”已经退休的冯道远，也一直关注着城市公交的一点点变化。

如今，坐在平稳行驶的公交车内，冯道远总是感慨万千。“当时，市区多为碎石路，车一开过，一阵灰尘，开一趟下来，身上、头发上都蒙一层灰。这些都是现在坐在公交车里吹着空调的年轻一代根本没法想象的。”

1993年以来，成都公交加快了新车投放，先后投入双层车、空调车、豪华大巴车、观光车。1993年，成都公交线路仅76条，到2002年，增加到136条，到现在的610条，线网越来越密，出行也越来越方便。

前段时间，冯道远从新闻中得知，成都市公交集团计划在今年年底投放2000台零排放的纯电动公交车，他不住地感叹“赶上了好时候”。“作为一位老公交人，看着公交不断发展壮大，看着整个城市越来越好，心里由衷地感到自豪。”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吴冰清摄影杨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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