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有组织地相互借钱”如何实现共赢？
——彭州市农村资金互助合作组织调查
□本报记者 冉倩婷
“菜贩子”王远利能够清楚地回忆起去年4月底，由于没有足够的周转资金，他看着彭州田地里丰产的白菜滞销时那种无力感。
2015年4月，成都范围内的白菜又现滞销。这次，王远利带着50万元收购资金，加入到拯救彭州“滞销丰产白菜”的大军中。截止到5月20日，彭州市数千亩滞销的丰产白菜基本上已被彭州本地蔬菜经销商采收完。他们的收购资金，几乎都得到彭州市旭力农村资金互助合作社的助力。
旭力农村资金互助合作社是一个新型的农村金融组织，作为四川省农村金融改革的“试水”探索，是全省首批、成都市唯一的农村资金互助合作组织试点。“资金互助，顾名思义就是有组织地相互借钱。”旭力农村资金互助合作社理事长陈孝建说。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如何运行？它解决了什么难题，又面临什么样的问题？近日，记者带着这些疑问对其展开深入调查。
A
流通环节亟待打通 争当“试点中的试点”
在拥有80多万亩蔬菜种植面积的彭州，蔬菜滞销、“烂地”的情况时有发生。彭州市农发局园区科负责人谌敦华解释说，这与“出菜”时间相对集中有关：一般在6月到9月和11月到来年4月之间。
而进一步的调查显示，滞销不一定是因为市场饱和，“有时候是因为量太大了，收不走、运不出。”
谌敦华说，按收购一亩菜需要5000元左右计算，出菜高峰期彭州蔬菜所需收购资金为16亿元到25亿元。“按10-15天的资金回收周期计算，一个周期内需要的资金也会超过2.5亿元。”根据彭州市农发局测算，彭州全市全年的新鲜蔬菜收购流动资金缺口大约为5000万元。
新鲜蔬菜难以作为抵押物，向银行贷款几乎不可能，而且漫长的贷款程序，也不适用于鲜菜收购。在彭州已经成为全国知名的商品蔬菜生产基地的大背景下，要促进彭州农民增收致富，畅通流通环节成为关键。
因此，听说省上要试点探索“农村资金互助合作组织”，彭州当即积极争取，成为了全省五个试点之一，并努力拓宽了省上原定的“资金互助应主要用于种养殖业的生产环节”试点规则，将试点定位于流通环节，成为“试点中的试点”。
2014年12月，彭州市旭力农村资金互助合作社由彭州聚慧蔬菜产销农民专业合作社发起成立，注册资金700万元，由全体社员拿手头“闲钱”（1000元到20万元不等）本着自愿原则共同出资。
“聚慧蔬菜产销专合社有280多名成员，绝大多数为蔬菜经销商。”彭州市委统筹办主任陈万清说，这正好符合彭州“畅通流通环节”的方向。
B
助力流动资金从“菜贱伤农”到“保本微赚”
记者在《四川省试点农村资金互助合作组织监督管理暂行办法》看到，入社成员要求其须为发起社成员，且籍贯应与发起社处同一县域范围。“只要满足上面两个条件，同时又从事农业生产或农产品经销，经相关监管部门审核同意都可以入社。”陈孝建介绍，目前，该资金互助合作社已经吸纳了232名社员。“资金互助合作社只面向内部社员发放贷款。”王远利说，4月20日左右，对彭州“滞销丰产白菜”的收购行动就在互助合作社的贷款支持下开始，他也贷款50万元加入其中。
当时的白菜收购价已经跌至每公斤0.12元左右。彭州市蔬菜产销协会给出每公斤0.5元的收购“指导价”，确保农民“保本微赚”，得到了经销商们的认同。
王远利解释说，一个蔬菜经销商通常重点做几种蔬菜的生意，“如果今年‘菜贱伤农\’，农民明年可能不种或改种其他蔬菜，我们主要做白菜业务的经销商就没货源了。”更重要的是，“有了充足的资金，即便按0.5元每公斤价格收购，通过运到省外和存进冻库反季节销往成都，也能赚。”他估计，这一季收购自己能赚15万元。
“滞销情况下，农民保本微赚，经销商也能挣钱，产业健康运转，多方共赢。”陈万清分析，“目前看来，旭力农村资金互助合作社显现出来的作用，符合我们对它的定位和预期。”
据统计，旭力农村资金互助合作社自2014年12月正式运行以来，已经累计为社员发放贷款415万余元。
C
续接资金链“断点”新鲜蔬菜也能作抵押
与传统贷款相同，社员要向互助合作社申请贷款时，也需要抵押物。不同的是，这个抵押物可以是固定资产，也可以是农业设施或者新鲜蔬菜。“据目前的情况看来，选择抵押农业设施和新鲜蔬菜的人居多。”陈孝建说。
银行不敢收的抵押物，互助社敢收，“底气”就在“专业性”上。
选择新鲜蔬菜抵押，贷款人必须将抵押货物放在旭力农村资金互助合作社指定的场地，先卖出的批次先还贷款。如果卖不出去还不了款怎么办？“互助合作社拿过来卖得出去啊！”陈孝建说，互助合作社成员以经销商为主，销售渠道综合起来遍及全国，“农业设施也是一样，可以这边拆了卖给那边用。”
更让社员感到便利的是速度：每笔贷款从申请到发放基本上只需两到三天。陈孝建说，贷款申请一提交，针对申请人的信誉、人品、生意情况、是否赌博和是否具有还清贷款的能力等一系列具有“乡土人情特色”的调查就立即展开，“因为大家相互之间比较了解，所以信用评估快，放款也就快。”
不过，贷款也不是“想贷多少贷多少”。按照试点规定，针对贷款数额同时执行两条标准：不超过自己股本金的10倍，同时不超过互助合作社注册资金的15%，“比如一个社员股本金有20万元，那么他最多能贷105万元。”
为了做好监管，该资金互助合作社还按试点要求成立了理事会、监事会，并通过全体社员选举成立了共计41人的社员代表大会。社员申请10万元以下的贷款，由理事会负责审核；10万元到50万元（含10万元和50万元）的贷款，由理事会和监事会成员组成“审核小组”进行审核；50万元以上贷款要由社员代表大会集体表决。
坚持“救急”的试点初衷，也是审核贷款的原则之一。“我们要查清到底是真的周转急需，还是拿去囤货。”陈孝建说，如果是为了囤货来申请，“肯定是不会发放贷款的。”
D
运营资金有限 试点渴求放宽限制
外界对试点的讨论，大多集中在“如何避免非法集资”上。陈万清觉得这不是问题：“严格遵循试点制度就行。”
本着“力求实现保本、微利、可持续，不谋求经济利益最大化”的试点原则，旭力农村资金互助合作社只面向社员开展贷款业务，“月息1分”，比银行同类贷款要低约17%。
其次，700万元运营资金全额托管给彭州市民生村镇银行，每笔贷款经过银行审核，并每月报该资金互助合作社的监管机构彭州市金融办。此外，除了资金互助合作社的监事会、社员代表大会外，彭州市统筹办、金融办、农发局等部门组成的“联合监管小组”也都参与到监管中。
截至目前，旭力农村资金互助合作社实现了1万余元的净营收。“到年底，将按照社员的股本金份额进行分红。”陈孝建介绍。
但他心里并不全是喜悦。
原来，四川省金融办允许该互助合作社大规模放款是在今年3月底，而4月已经是上半年收菜高峰的尾声，一个月内仍放出400余万元贷款。这就意味着，6月的新一轮收菜高峰即将到来，“700万元的运营资金根本不够。”
而700万元，已经是全省试点规定的注册资金上限——该条款旨在从源头上防范“非法集资”。
这就可能出现部分社员贷不到款的情况。陈万清担心，这部分社员可能会产生“凭什么我也出了钱但贷不到款”的心理，严重则可能引发退股行为。“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办法，是吸纳社员存款和为社员从银行融资提供担保。”陈万清说，试点规定自设立之日起一年后，经监管机构核准同意，可以从事存款业务，“担保业务我们也在积极向上争取中。”此外，互助合作社还希望得到国家在涉农贷款方面的政策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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