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达初中

达州晚报 2022-01-21 09:59 大字

在现在的好多达城人心目中,自本世纪初达一中西外新校区建成后,原先在中心广场附近被称为田坝地方的达一中便被称作老达一中,而将新建的西外校区称作新达一中。不过,许多老达城人都知道,田坝的达一中并不算老,还有更老的,那就是位于城内大西街西端的达县初级中学,简称达初中。其实,这个达初中也还不算“老”,它的前身达县中学堂早在1906年就诞生了,到1930年被正式命名为达县县立初级中学,简称县达中。1949年冬,达县和平解放,第二年初,人民政府对城内中学布局进行调整,将新中国成立后已更名为川北公立达县初级中学即县达中的高中部并入已更名为川北公立达县高级中学,即原先的省达中。又将前省达中的初中部同明伦、萃华、通川三所私立初级中学与原县达中合并,成为达县初级中学,简称达初中,校址就用大西街朝天宫原私立通川中学的校舍。

这个校舍坐北向南,面临大西街、背倚荷叶街,据说占用的是朝天宫和西文昌宫的旧址,也就是现今市教育科研所和原县京剧团两个单位的住所,面积还是相当大的。学校的正门虽面临大街,但又不在大街边上,从大街进校还要登上好几十步石阶,经过两株高大粗壮的黄葛古树的浓荫,才能进入并不怎么壮观的校门。

跨进校门,有一个不大的空坝子,靠里是花圃,靠右几间平房,是传达室和教务处职员办公室。过了这里登上一排五级石阶就是教学大楼。大楼底层中间是通道和楼梯,通道两边各有4间两两相对的教室。教学楼后面隔阳沟再上几步石阶是内操场,因为新中国成立后班级增加,学生增多,学生活动不开,我们上体育课或课外活动时,便出后校门、跨过荷叶街,到北门城墙西端、原三圣宫拆除后的空地作操场,我们叫它外操场。内操场本也不算小,但被场中间那棵原有的杜仲树分成两个部分,一边是篮球场、羽毛球场和沙坑,另一边则是自由活动场所,有些双杠单杠之类的运动器械。内操场右边是学生宿舍,很大,一底一楼,可容纳几乎所有住校生;操场靠里是大礼堂,大礼堂背靠荷叶街,平常摆满餐桌做学生食堂,集会时将餐桌搬到两边就成了会场。记得上世纪50年代初,流行跳国际舞、交际舞,每到周末或假日的晚上,这大礼堂就成了教职工的临时舞厅,虽然届时都会用深色布帘遮得严严实实的,但那“嘣嚓嚓、嘣嚓嚓”的鼓乐声仍会响遍校园、传入耳鼓。

大礼堂左边有小径通到后校门,门外就是荷叶街。开这道小门是为了方便附近菜农挑粪进出,也给附近学生上学提供了一条近路。内操场西端尽头是土墙,临近教学楼的土墙上有一道小门,进入小门又是一个小院,院中堂屋厢房俱全,还有一个小花园,大概是学校领导办公、待客和住校老师住宿之处。花园向下有圆门,门外两边各有一个大花台,台内的塔柏四季常青、生机勃勃。花台前面是个不大的坝子,坝子朝左有院墙,墙上开有小门,门外就是教学楼、花圃;坝子朝下,通过几级石阶有一排平房,听说是原先通川中学的图书室和阅览室,也就是我们班最初的教室,那空坝子当然就成了我们下课后活动的地方。

我是1951年秋季考入达初中的。读初一时,开初的教室就是那有小花园的小院下面的阅览室,林兆容老师教代数,黎见三老师教语文。林老师是位青年女教师,不但教材娴熟、教法灵活,且态度和悦、声音洪亮,很受同学欢迎。可惜不久林老师因故离开了学校去外地任教。林老师有一双儿女,女儿叫林小容,我在那里读书时她还小,一次在学校内操场玩双杠时,不小心摔伤了胳膊;林老师的儿子,叫杨都成,是我后来回达高中任教时的同事,杨老师比我晚退休几年,后去了成都安享晚年;林小容成人后,听说随夫君在原地委党校工作,我曾经教过她的儿子,姓肖。可惜那时我并不知道他们就是林老师的女儿和外孙。

黎见三老师更是达城著名的画家、书法家和篆刻家。他本是四川省梁山(今重庆市梁平区)人,一生从教,桃李满天下,著名的国画大师刘伯骏也是他的学生。在我读初中的后两年,黎老师还出任过学校教务处副主任。上世纪80年代后期,我在当时的人民公园大厅观赏过黎老师的书画篆刻展,那气势磅礴的山水画,那飘逸遒劲的铁画银钩、那精巧工细的篆刻艺术,使我惊叹老师的艺术造诣已臻化境了。过了几年,黎老师的孙女黎红在我任教的班读书时,我问了问黎老师的近况,才知道黎老师已仙逝多年了。

我刚进初中时的教室远离学校的中心,与街道却只隔了一层板壁,有时上课,街上人们来往的脚步声、鸡鸣狗叫声、小贩叫卖的吆喝声以及牛车马车车轮滚动声不绝于耳,无论教师学生都难以适应,但我却舍不得离开那里,因为我和我的好友发现了那里的一个秘密。那是一个星期六下午,放学后同学们都已离开,我和好友留下来整理教室清洁,偶然发现在木架黑板后面的板壁上,有两扇紧闭着的小窗门,打开窗门里面乱七八糟地堆满了书。我们真是又惊又喜,立刻设法挤进窗洞,一人抱了一叠书装进书包里,又关好窗门,这才急急忙忙离开教室。在回家的路上,好友把他拿的书全部给了我,他说,他对书不大感兴趣。

后来我们又如法炮制了一次,到准备第三次去时,却在我们教室外面的街上,看见我们教室临街的铺板已经打开、两辆货车停在那里,几个工友正用箩筐抬来满筐书倒进车厢里。我问了在车旁看的先生,才知道这些是被清理出来的旧书刊,要当作废品运走。我虽然觉得可惜,却也无法可想。此时我看见车后地上掉了不少书,赶紧过去拣了几本,那位先生对我笑了笑说,“你喜欢就拿去吧!”我高兴得连“谢谢”也忘记说,抱着书就跑开了。我想,怎么会这样呢?那么多书还是好好的书,只是旧了一点,都当成废品!何况从我得的那些书中就有不少名家的作品,像茅盾的《炮火中的洗礼》《苏联闻见录》,巴金的散文集《海行杂记》《旅途随笔》,张恨水的《啼笑姻缘》,屠格涅夫的《罗亭》,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残本),还有本地诗人李冰如的旧诗集《腐草》和本地人编辑刊印的《月季花》杂志。这些书成了我捞的“第一桶金”,也成了我随身携带的“宝贝”跟着我近30年,可惜在我从外地商调回达城途中,丢失一口箱子,那批书大多都在其中,也不知落入何人之手了。

第二学期我们班也回到教学楼上课,教学楼的三层教室,从下到上依次是一、二、三年级,我们班的教室在底楼左面紧挨通道。有前后两道门,二楼三楼教室的两道门都开在楼中间的通道里,向着操场的一面只有一排窗户。底楼教室门外有较宽的过道,过道向外是用条石砌成的阳沟,阳沟外壁是石头砌成的堡坎,上面就是内操场。从教学楼中间的通道要登上好几级较宽的石阶才能到操场。因为离操场近,每当下课,我们都会在过道或操场活动。上课时,即使有班级上体育课,老师都安排得远远的,一般不会影响我们;虽然整座教学楼都是木结构,但楼上同学一般都能尽量做到不影响楼下同学上课或休息。不过,尽管这样,还是发生过一次出人意料的事。

那天上午我们正上第三节课,突然楼上传来一阵桌凳碰撞倒地的乒乓声和同学的惊呼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乱。紧接着就有两三个同学从窗口跳下来,摔倒在过道上,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情,大家都急着想往外面跑。老师一面叫大家不要慌乱,一面同我们的班长分站在两道门前,组织大家依次离开教室去操场,其他各班的老师和同学也都陆续涌到操场。很快,学校领导也闻讯来现场了解情况,并将摔伤的同学送到校医室。

后来才知道,这只是一场虚惊。原来三楼一间教室上化学课,老师在教桌上做制氧气的演示实验。对做实验,同学们都很有兴趣,也很好奇,大家都围着老师,围着教桌,后面不少同学还爬上课桌,俯在前面同学肩上伸起头全神贯注地看。实验进行到最后,氧气制作成功,老师擦燃火柴,靠近试管口,溢出的氧气立刻燃烧并发出轻微的爆炸声。声音虽然不大,正专心致志看着的同学却大吃一惊,前排的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向后便倒;后面的同学在吃惊的同时,也惊诧地叫喊着倒向后面,再后面爬在凳上、桌上的同学只听见响声还不知怎么回事,就慌乱地乱吼着又向后退。于是他们身下的桌子凳子连带着就动的动,倒的倒,响声一片、乱声一片。隔壁教室特别是楼下二楼那间教室正上课的同学,只听见楼上桌凳倒地和同学的喊声,以为楼房要垮塌了,也便慌乱起来。教室人多,大家都要从教室外的通道下楼到安全的地方,通道自然有点挤,几个性急的同学就推开窗子往下跳……一时之间整座教学楼都轰动了,整个学校也都轰动了。所幸事情真相很快弄清楚,老师又组织大家回教室上课,那几位受伤的同学也很快被送到医院继续救治。

这件事立刻惊动了上级机关,不到中午,县政府和县文教科的同志来到学校察看情况,慰问受伤、受惊同学;专署领导也打来电话询问,并作了及时救治受伤学生、尽快恢复教学秩序的指示。事后,学校领导就此事开会,检查教学工作,特别检查了理化实验课的安全工作,要求教职工高度重视,不能有丝毫马虎。

初中一年级读完我就停了一年学,等我复学时,学校已经搬迁到田坝新建的校址,校名也更为达县第一初级中学,简称达一中,从而结束了达初中在大西街办学的历史。

□李光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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