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教育维权系列报道 为让家长买课 强制捆绑老师时间 离职还要支付『甩班费』

华商报 2021-03-08 02:24 大字

曾在“猿辅导”工作过的员工揭开在线教育内幕:

一面是以高薪诱惑,大量招聘老师和工作人员,一面却给老师施加高压,制定严苛的绩效考核制度,即使老师按相关法律提出离职,但仍会被扣除“甩班费”。曾在“猿辅导”工作过的员工表示,就职期间,工作手机被“实时监测”,离职需支付“甩班费”!

近年来,在线教育蓬勃发展,激增的用户和强劲的发展势头创造了大量就业岗位。《2020在线教育中高端人才就业报告》显示,在线教育在整个教育培训行业的新发职位占比呈逐年递增的态势。为吸引人才,在线教育机构打出“高薪”牌,一方面,“在家授课”“月入上万”,在线辅导的招聘广告福利诱人,持续“招兵买马”。另一方面,高离职率、高压销售指标令众多毕业生纷纷逃离在线教育行业。

为此,华商报记者采访了多名从事线上教育行业的人士,了解了他们的工作状态。

业内人士称:在线教育不是所有老师都有教师资格证

本科毕业于成都一所高校的张晶晶如今在老家工作,2018年8月,她入职中小学某在线辅导机构,担任语文辅导老师。

她说,起初在求职时机构并没有要求她提供教师资格证,只是对全职老师有学历要求,在工作一段时间后才要求她提供教师资格证,好在自己是有证的,但实际上不是所有老师都有教师资格证,“但公司对外宣传的是什么样,我就不多说了。有的至今都没有教师资格证。”

承担高额销售指标

完不成扣绩效

2020年研究生毕业的李思思目前在北京一家在线教育机构工作,该公司为K12的学生提供在线付费课程。入职初期,李思思工作内容是制作课程,但从2020年11月份开始,她开始承担销售工作并背负销售指标。

“入职时,我并不知道我的岗位还要负责引导用户购买课程。如今每个讲课老师也都有销售指标。”李思思对华商报记者说,公司设定的销售指标是每个月20万元,“我能完成5万元就了不得了。”对于完不成指标的员工,公司会采取扣绩效的惩罚措施,“完成了指标也有一些奖励,不过与惩罚相比,奖励微不足道。”

“有了销售指标后,我们加班就变得更严重了,尤其是周六周日,要随时通过微信向家长卖课。”李思思说,背上了销售任务后,原有的工作量并未减少,继而导致原本制作课程的工作变得粗糙,无法做到课程精细化。

“有些岗位招聘时声称月薪1万元,实际上工资由底薪和绩效构成,北京这边底薪大概是5000元,剩下的则根据完成指标的情况而定,常常达不到1万元。”李思思无奈地说,重复发微信朋友圈、私信用户、给用户推销课程等机械化的模式让自己感觉在消耗激情,“一直在重复做一个工作,感觉没有什么职业上升空间。”

工作似流水线工人

“晋升不公开不透明”

“入职以来一直是在家办公,虽然有上下班时间,但是90%以上的老师都会加班”,张晶晶说,老师的工资由底薪加课时费构成。“合同上写的是每个月完成50个课时有底薪,50个课时以上的算课时费。但实际上公司每个月都会制定课标,一般是120个课时。所以大家都要拼命上课,完成不了课标就会有惩罚。”

已经工作两年多的张晶晶正在考虑离职,“感觉没什么进步,跟流水线计件工人一样。”张晶晶发现,现在的自己和刚入职时相比,业务能力并没有什么变化,“平时开会也没什么关于上课内容的培训,主要介绍怎么和家长沟通及公司的各种规章制度。”

至于晋升渠道,张晶晶表示,“不公开不透明,没几个老师能升职,大家也不知道谁升职了。”曾有老师就晋升一事向公司进行投诉,公司在邮件中回复:按照公司规定,本次晋升不公布排名及通过率,您的各项数据已在晋升结果邮件中告知。

从早9点工作到晚12点

下班还要用话术诱导家长购课

2020年12月,王萌萌离开了供职一年的陕西猿起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当时她所在的年级离职率达到了50%。这段工作经历带给她的感受是“非常不好”。

起初,王萌萌担任的是体验课的班主任,负责用公司发的工作手机与家长建立联系,向家长打电话推销课程,“当时加班是比较普遍的,从早上9点到晚上12点都处于工作状态。”

一个月后,她成为系统班的老师,本应该晚上9点下班的她往往要等到11点多才能结束一天的工作。“我最不能理解的是公司所谓的“企业文化”,为了让家长买课强制捆绑老师的时间。”下班后,王萌萌还要给家长发信息、聊天,目的是推销课程。“我们要和家长强调学习的重要性,领导会发给我们一些话术,甚至要让家长觉得如果不报“猿辅导”的课,对孩子来说会影响一生。”

除了直接推销课程外,为孩子“答疑”也是一种营销策略。“每天要和家长约时间给学生答疑,如果真的有问题,答疑是理所应当的。但在没有问题的情况下,追着人家去答疑意义就不是很大。公司要的只是数量而不是质量。”

离职需支付“甩班费”

工作手机必须安装小猿助手

王萌萌介绍,每位在西安“猿辅导”工作的老师,工作手机上都必须安装小猿助手。这个软件可以对手机进行监测,老师们有无呼出电话及通话内容都会被记录下来。“我们要求晚上十点以后还必须有电话呼出。”对王萌萌来说,一个人带200个学生是家常便饭,“我们的工作量非常大,但每个家长真正感受到的服务不是很多。”

对在“猿辅导”工作的员工来说,工资收入与“联报率”、有无退课以及家长的满意度息息相关,“联报率就是你所带的班级里有多少人继续报名”。据王萌萌出示的公司绩效系数指标,班里有续课的学生达到54%时,老师工资的绩效系数为1。“公司在考察退课时是非常不合理的,若一个学生退课可能要损失三四百元,但是一个学生报名才奖励50元。”王萌萌说,家长满意度由5道题组成,每道题分数为1到10分,平均分在48.5以上绩效才能拿到1.5。

除了严苛的绩效指标以外,部分员工离职时还需向公司支付“甩班费”。“公司下发的辅导老师手册里有规定,如果在带班期间离职的话要扣除上个月全部工资。为了不被扣钱,我把带的班完成之后才离职。”在员工离职后,需要归还辅导老师手册。(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人士为化名)

>>律师说法:

“猿辅导”扣除“甩班费”无法律依据

3月1日,华商报记者致电“猿辅导”客服电话,希望与相关负责人沟通,并留下联系方式,对方表示会在1到3个工作日答复,但截至昨晚发稿时,记者未接到“猿辅导”总部打来的电话。

3月4日,华商报记者以求职者的身份联系到了西安“猿辅导”的人力资源工作人员。当记者询问“甩班费”相关问题时,对方称,员工要根据法律规定提前一个月提出离职,否则要支付一定费用。“因为学生要中途换班主任,对他们的学业来说是特别严重的耽误。”

陕西恒达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知名公益律师赵良善认为,“猿辅导”扣除“甩班费”是没有法律依据的,老师的工作性质不是完成一定的劳动量,而是按时给学生上课,只要按照《劳动法》《劳动合同法》等法律相关规定,提前一个月提出离职,用人单位便不得以各种理由扣除费用。

就基础教育文化课辅导,不论线上教育还是线下教学,如果家长要求出示代课老师的教师资格证和学历证明,那么,机构应如实出示代课老师的教师资格证及学历证明及相关介绍。华商报记者 耿艳红 实习生 丁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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