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老父的视频寿宴
夏绪乾
爹居守在农村老家。他的八十寿辰不巧撞上了“喜事缓办,宴会不办”的新冠肺炎疫情防控要求。这样一来,爹的寿宴成难题——满堂儿孙聚齐了,就得围满三大桌呢!
爹向来不乐意我们给他过寿。20年前,我们曾经着手筹办过他的60岁寿宴。读过书的爹抖落开“命理邪说”:“人,经过一个甲子轮回后到八十岁前,过一次寿辰就会折耗八至十年的寿命。”末了,他话锋一转:“我刚到60岁,你们就想让阎王爷快点把我收走吗?”尴尬的我们连忙改口:“那就等您老到了八十岁时再办吧。而且,一辈子只给您办一次。”前年,我们还指着两瓶茅台藏酒跟爹开玩笑:“不过寿,就不开瓶。”而今,爹又拿着防控要求说事:“我开瓶茅台酒尝尝吧。寿宴,就算了。别惹麻烦了!”
爹的口头禅是“别给儿女添麻烦”。我娘前年过世后,他依然不肯到安家在市区、县城的儿女家里久住。因此,内心的愧疚之感时常敲打着我们,总想把爹的八十寿诞办得风光一点。
当下的形势已经不允许了!推迟到春暖花开、疫情解除的时节补办吗?我们心里这道坎过不去呀!怎样才能既不错过爹的寿诞又不给疫情防控添乱呢?最终,我们决定举办“视频寿宴”。
全家人推举厨艺最好的我列个“视频团圆饭”统一菜品清单,各家分头准备。随后,全家人上演了一场锅碗瓢盆交响曲。身体依然硬朗的爹与我们一同忙活:买菜、做饭。不时,还会瞅瞅手机、看看电脑。厨艺不错的他,还不忘对我辈的烹饪技艺指点一二:提醒我嫂子“清汆丸子馅里添加一点芸豆口感更好”,告诉我三弟媳妇“炖鱼时用五花肉爆香花椒和葱姜味道更鲜美”,嘱咐我妹妹“蒸鸡蛋羹停火后再‘虚蒸’两分钟才能嫩爽滑口”……
一切收拾妥当,饭菜摆上了餐桌。爹端坐在首席。从大哥开始,我们各自的小家庭逐个给爹行跪拜礼。礼毕,大家分坐到不同的餐桌旁。
各个餐桌上摆放的是同样饭菜,围到桌前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地逗个不停:大娘炒的大盘鸡加红柿椒太美了；四婶做的水晶肘子添点青菜还真的好看……超级受欢迎的是樱桃番茄、车厘子、草莓拼成的水果盘。最被吐槽的是蛋糕有点小——五六个人分着享用就没了。
寿诞蜡烛点亮了,寿宴正式开始。儿孙们齐声唱起《祝寿歌》:“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生辰快乐……”爹吹灭蜡烛,双手合十,像模像样地默许心愿。
爹戴着老花镜拨弄手机的当儿,孙辈们惊呼:爷爷发微信红包了!
席间,爹打开话匣子:“2020年,咱们老百姓能避过疫情、平平安安地过好日子,全托共产党和政府的福啊!你们要时时刻刻听党的话,服从政府的安排。眼下,疫情吃紧,你们在外地的就待在原地过年吧,不要随着春运大流回老家了。”在武汉经商的大哥、谋职于哈尔滨的大侄儿、常住于成都的小侄女以及住在临沂城区的我和三弟等家庭,都点头答应了。
大侄儿问他爷爷:“您觉得这场‘视频寿宴’好不好?”爹连忙回应:“太好了啊!幸亏你们回家的时候早早教我学会了使用电脑、智能手机。借着电脑、手机视频直播,天南地北的你们,就跟围在我身边一样。过年的时候,咱们家就吃一顿‘视频团圆饭’吧。”瞬间,电脑里、手机里掌声响起来。真正围坐在爹身旁的妹妹和四弟发话:“你们放心,我们在家绝对伺候好俺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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