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成”尽带黄金甲

成都日报 2020-11-09 00:44 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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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朱耷《瓶菊图》

明代周臣《渊明赏菊图》(局部)

明代徐渭《竹菊图》

院落墙角菊花盛开

人民公园一年一度的菊展是成都人与秋天的约会

菊,秋天的象征。农历九月又有一个别致的名字——菊月。1953年11月,修整一新的成都人民公园迎来了第一届菊展,如今第五十八届菊展又如期而至。每年到人民公园看菊展,已经成为成都人的一种生活美学,既蕴含了人们对生命的看法,是可贵的文化传统,又包含了城市的文化内核和文化密码,代表成都人处变不惊的精神状态。“今年菊蕊为君开。赖有诗情浑似旧,西风斜日上高台。醉千回。”锦水花林,秋色正好,伴随着宋代学者王灼作于成都的这首《酒泉子》,一起去感受城市与人的同频呼吸吧。

种菊三千年开遍全球

菊,本作“蘜”。“蘜”字从“鞠”,为“穷尽之意”。古人认为,九月菊黄,花事至此而穷尽,故以鞠名之。

菊花是中国十大名花之三,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之一,也是世界四大切花(菊花、月季、康乃馨、唐菖蒲)之一,产量居首。菊花的故乡在中国,已经在中华大地开放了3000多年。

关于菊花最早的记载见于先秦古籍《周礼·秋官》《礼记·月令》。《礼记·月令》中有“季秋之月,鞠(菊)有黄华”,说明菊花是秋月开花,当时都是野生种,花是黄色的。

菊花的栽培史,也是一部中国花卉园艺的发展史。最晚周时就有了对菊花的栽培,而且周人对金色的菊花情有独钟。屈原在《离骚》中吟咏“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将菊和他最为心仪的兰花并提,菊也是展现他高风亮节、忠君爱国情怀的“香草美人”之一。

在秦代都城咸阳,出现过菊花展销的盛大市场,可见当时栽培菊花之盛。南北朝的陶弘景将菊花分为“真菊”和“苦薏”两种。茎紫、气香而味甘,叶可作羹食者为真菊;青紫而大,作蒿艾气,味苦不堪食者名苦薏,非真菊也。这对菊花的认识又进了一步。

唐朝采用嫁接法繁殖菊花,并且出现了紫色和白色的品种。如李商隐诗曰“暗暗淡淡紫,融融冶治黄”;白居易诗云“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都是明证。这个时期,菊花从中国传到日本,从而形成了日本栽培菊系统。

从宋代开始,菊花从药用转为园林观赏,由露地栽培过渡到盆栽,出现了嫁接、整形、摘心等栽培技术,出现了许多新品种。刘蒙的《菊谱》是最早记载观赏菊花的专著,记有菊花品种26个。《致富广集五记》记载:“临安园子,每至重九,各出奇花比胜,谓之开菊会”。可见南宋都城临安有了花市、花会。

明朝栽菊技术和菊花品种又有所提升,黄省曾的《菊谱》记载了220个菊花品种。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和王象晋的《群芳谱》,对菊花品种做了综合性研究。清代菊花专著更多,有陈昊子《花镜》、刘灏《广群芳谱》等。《花镜》记载,当时菊花有黄、白、红、紫色等27种,共计154个品种。计楠的《菊说》提出了菊花育种的方法。乾隆曾特召花卉画家邹一注进宫作画,并装订成册。

明末清初,中国菊花传入欧洲。1688年,荷兰商人从中国引种菊花到欧洲栽培;18世纪中叶,中国的大花菊花品种带到法国;19世纪英国植物学家福琼先后在浙江舟山群岛和日本引入菊种,形成英国菊花各色类型,又由英国传至美国。至今,中国菊花开遍全球。

咏菊采菊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

琴棋书画养心,梅兰竹菊怡情。在三千年漫长的时光中,菊花与中华民族的文化,早就结下不解之缘。文人骚客,寄情于菊,留下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也赋予了菊花多样的情感。

菊之隐

咏菊诗虽不始于陶渊明,但陶翁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却是千年来,最脍炙人口的咏菊名句。庙堂之高,田园之远,在中国古代文人心目中却是两个紧紧相连的“家”。进而鞠躬庙堂、退则躬耕田园,田园问菊,庙堂有梦,采菊东篱,何尝不是心灵的一种回归。北宋理学家周敦颐在《爱莲说》中直言“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因为陶渊明,菊被称为“花中隐士”;因为菊,陶渊明被称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互为知己的陶渊明与菊,共同成就了文学史上的佳话。

咏菊诗词中常用常出的“陶令、东篱、白衣人送酒”等与陶渊明有关的典故,也与菊花意象融为了一体。元稹“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李商隐“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辛弃疾“须信采菊东篱,高情千载,只有陶彭泽”,皇甫冉“不见白衣来送酒,但令黄菊自开花”……所有怀才不遇的士子、遭谗受贬的谪客、崇尚隐逸的文人,都能“隐”于诗词之中,觅得一分安稳和淡远。

菊之愁

自古逢秋悲寂寥,菊花最易勾起古代文人或壮年羁旅、暮年流离的无奈,或伤时忧民、去国怀乡的落寞。赏菊,成为文人一吐胸中块垒的最好方式:南唐后主李煜“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苦忆离人,急盼归来的思妇宛若眼前;秦观“问篱边黄菊,知为谁开?”写尽郁郁寡欢;晏几道“黄菊开时伤聚散,曾记花前,共说深深愿”,寄托了辗转相思;唐寅“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看尽了浓浓秋意,看到了自己沦落天涯的影子;还有李清照这般真挚含蓄的思念:“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菊之志

傲霜之菊,在中国诗歌之树的枝头,分外闪亮。杜甫在《云安九日》中,笔调轻松地写道:“寒花开已尽,菊蕊独盈枝。旧摘人频异,轻香酒暂随。”深秋时节,看到菊花傲然开放,心中喜悦,再沉重的心事,再阴郁的天空,都会晴朗一时,花香酒香,人间美事。秋菊独树一帜的品性也让苏轼慨叹“菊残犹有傲霜枝”,既赞菊花的品格,亦暗喻自己的情操。北宋名将韩琦“虽惭老圃秋容淡,且看黄花晚节香”的名句,两百年后依然令诗人郑思肖唏嘘悲愤。南宋已亡,他隐居在苏州一座破庙里,或坐或躺,一直朝着南方,终身不仕。他写道:“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以菊自喻不随波逐流、不慕荣利的气节,情感更悲壮决绝。

与许多咏菊诗词呈现“静穆”的意境不同,黄巢《不第后赋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表现了更加芳贯广宇、顽强豪迈之势。曹雪芹也借黛玉锦心绣口,“一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诗人在一花一草、一石一木中负载了自己的一片真情,从而使花木草石拓展了原有的意义,成为人格的象征和隐喻。

无论是隐者的超然洒脱、游子的感时伤怀,还是壮士的坚贞高洁、勇者的豪情壮志,菊花成为感情的寄托,而感情赋予了菊花内涵,千秋万代,咏唱不绝。

赏菊待到重阳日 还来就菊花

赏菊,在民间蔚然成风,重阳尤甚,古人又称为“菊花节”。曹丕《与钟繇书》:“九月九日,草木遍枯,而菊芬然独秀,今奉一束”,这是古人重阳赏菊有文字记载的最早出处。晋代文人陶渊明在《九日闲居》中将菊花和酒并提:“余闲居,爱重九之名。秋菊盈园,而持醪靡由,空服九华,寄怀于言。”至唐宋,重阳聚会饮酒、赏菊赋诗,成为风俗,孟浩然《过故人庄》“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传为美谈。宋代《东京梦华录》记载:“九月重阳,都下赏菊有数种。”开封俨然成了大型菊展举办地。明清继之,民间在街道两侧点菊灯、搭菊花山,灯下赏菊。

如今借助科技的力量,我们有幸看到更多的菊花种类,大立菊一株可开花5000朵以上,案头菊、盆景菊的发展,提高了菊花的观赏价值,甚至一朵菊花上呈现多种色彩,生活之美更加绚烂。

菊花还能入药治病。“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屈原首次提及菊之可食,奠定了菊花在中国饮食习俗中的重要地位。汉朝《神农本草经》记载:“菊花久服能轻身延年。”《西京杂记》:“菊花舒时,并采茎叶,杂黍米酿之,至来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饮焉,故谓之菊花酒。”当时帝宫后妃皆称菊花酒为“长寿酒”,相互馈赠。

1074年,苏东坡调任密州做太守。密州三年,日子清苦,但是作为吃货,苏轼还是在有限的食材中找到了食物的灵魂。苏东坡在《后杞菊赋》中说:“春食苗,夏食叶,秋食花,冬食其根。”秋菊堪餐,“菊生”一刻不歇,可谓鞠躬尽瘁。其弟苏辙也有《五月园夫献红菊二绝句》呼应:“南阳白菊有奇功,潭上居人多老翁。”

把菊花做成菊馔,在苏家兄弟之后还有人发扬光大,南宋林洪的《山家清供》中就记有三种食菊方法:油炸、煮食和制羮。明代高濂的《遵生八笺》还有制作“菊花饼”“菊苗粥”的记录。

宋代景焕的笔记小说《牧竖闲谈》有“蜀人多种菊,以苗可入菜,花可入药,园圃悉植之,郊野火采野菊供药肆”的描述,可见种菊、赏菊在成都有悠久的历史。成都市第58届菊花展10月23日至11月22日在人民公园举行,历时1个月。本届菊展以“金秋香阵漫蓉城,芙蓉金菊斗馨香”为主题,共展出菊花800个品种,20万余盆,通过“菊英灿烂”“金秋乐章”“秋韵雅菊”“菊立秋风”“菊田锦瑟”“菊韵绕林”“菊黄秋实”“秋菊南山”8组菊花造景,彰显美丽宜居公园城市魅力。此外,金堂玉皇山养生谷大片种植饮用,以菊金妍皇菊、金丝皇菊为特色,赏菊花、品菊花茶,兼具观赏与饮用价值。

陈蕙茹/文 王若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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