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采桂花同茶煮 □熊翔
回泸医附院（抱歉，我一直抗拒西南医科大学这个名称）议价的时候，我抽空去了泸医忠山校区的操场。操场坑坑洼洼的，雨又不爽气地下着，粘粘乎乎的。香樟树叶落寞地挂在树上，见不到一丝朝气。
去了老的解剖楼旁边，还是没找到记忆里鲜活喜人的飞来鹤。我总是记得曾经在一个夜晚，初见这娇黄动感的花时，刹那的欣喜。那时天空有月，身旁有良人。
大学毕业后，倒也回过几次忠山，可是一次也没找到那片飞来鹤花地。而我每次回去，又一定会再找一次，像强迫症患者一样。就这样来来去去，寻寻觅觅，也不为真的要找到，多个念想也好。
还好的是，操场边上学时的体育教研室还在，不过改成了泸医继续教育学院的办公室。沿着滴雨的屋檐走进去，右转进第一间办公室，不用费力就认出了当年那个明媚的女子。
听她慢慢地讲着过往，讲那些曾经，也说些现在。回想年幼时，随母亲走亲戚，她们总是有人一直说，有人一直听。闲的时候说，手头上做事也说，有时通宵达旦。那时觉得她们好奇怪，翻来覆去地说，真啰嗦。现在终是明白了：那不过是旧友故交之间相互温暖的方式。
她说她喜欢下雨天，因为这样就没人在操场上抽烟，不用因创卫捡烟头。她那么爽直的女子，是不会说：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离开的时候，她从办公桌里搜出一把粉色的小伞给我遮雨。顺着山路往下一直走，我总是想起那些年操场角落里的吉他声，歌声。还有学校广播里午饭晚饭点时，谁为谁点的歌，谁为谁写的诗。
有人曾经荡气回肠地给我讲过他的爱情故事，因跨年晚会上一首《亲爱的小孩》开始，以兄弟插足结束。听的时候，感觉他随时会嚎啕大哭。可惜的是那时我不懂心理学，除了呆呆地听着，什么都不会说。
我似乎也写过一些文字，或长或短，起因不过是不想学医。写的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那些寂寞而悠长的日子，一直沉甸甸地装在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偷偷溜出来，跟蒋小花一样，挠你一下，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议价成功通过，从附院回酒店，要步行穿过皂角巷。皂角巷破破烂烂的，街上没什么行人，两边铺子的卷帘门都放下。回想一下我和某教授曾经坐在皂角巷口吃串串香，说着理想的那一刻，就算不曾鲜衣怒马，也算青春有亮点。
一切都远去了，教授去了上海，去实现他的理想。我到了成都，来实现我的理想。教授说我们兄妹都实现自己的理想了，他说是就是吧。
可是曾经闹嚷嚷的皂角巷消沉而老旧了，忠山也是。泸医建了新校区，和老校区两重天。一切都回不去，也不用回去了。
从泸州回成都后，想起希波克拉底誓词：健康所系，生命所托。于是晚上有空时，我会在心理咨询平台做一些公益。但见那么多人黑夜不睡，通宵有人留言：花花姐，在吗？原来真的是：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碳，万物为铜。
那么多内心的挣扎，人间的踩踏，决绝的伤害，除了倾听与隔空温暖，我其实什么都不能做，也不知道有多大的效果。可是平台里他们的评价，总是写着感谢。他们也是一边孤独与善良，一边施虐与受伤着。
千奇百怪的故事听多以后，我开始怀疑人生与人性，于是赶紧设置了休息状态。命运再一次施展其强大的操控力，一周的时间安排了广州来的同学请去吃点都德，三夕带我去听金承志，晓茜开车接我去了豆豆书屋。嘴所尝，耳所听，眼所见的人间都是寻常与清雅，极尽善意与温良。终是力证：人间值得！
小黄说：“姐，我给你寄了新鲜的天麻，适合用脑多的人和老年人吃喔。”这礼物倒是贴切又贴心。
去小区二期取这个包裹时，走过桂花大道，浅香环绕，秋天终是娇俏地告诉我她来了，婷婷袅袅，烟视媚行。是时候该取出尘封的小炉了，温一壶白茶，加几粒桂花。许唇齿之间，留些许香气，品人世清欢。
欲采桂花同茶煮，你来，我在。你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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