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忠兰：人生路上有你有我
江梓豪（金牛区）
一
人生也可以从55岁开始，在曾忠兰眼里，55岁后这7年，过得是一天比一天踏实，一天比一天愉快。
2012年，成都金牛区凤凰山街道金韦社区，一群“五老”志愿者开始参加他们第一次活动，曾忠兰就在其中，最初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开场白：“你们是第一次当小孩，我也是第一次当老婆婆，如有照顾不周，还请多包涵。”一拱手，孩子、家长都笑了。
只消一个暑假，曾忠兰就跟小朋友熟起来。她给每个小朋友都取了一个昵称，诸如“棉花糖”“小苹果”之类，都是可爱、美好的字眼。孩子们则都叫她曾婆婆。孩子的世界里，玩具很重要，但是大人未必有时间，也未必有耐心用童心来陪伴他们。曾婆婆愿意，曾婆婆跟“棉花糖”就是靠搭积木搭起了一座情感桥梁，小女孩想堆一个城堡，屡屡失败，一气之下，拂袖而去，留下一块块各种形状的木头，散在地上。曾婆婆走过去，宽慰小女孩：“来嘛，婆婆和你一起修城堡。”她拉着小女孩，回到积木面前，继续搭，小女孩显然拖了工程后腿，城堡又垮了。“玩，是孩子们的天性，我想在玩里，让他们学到东西。”曾忠兰在堆城堡的过程中，在不断陪着小女孩失败的过程中，在孩子心灵里塑造了一种此时还很模糊，以后也许更能体会到的东西，叫作韧性。
那天，城堡最终堆好了。小女孩主动跟曾婆婆聊起来，小女孩爸妈是军人，平时很忙，堆积木是自己打发时间的好办法。凤凰山街道军人家庭不少，这些孩子或多或少都得面对一个人的难捱时光。曾忠兰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一包糖，白白的、软软的，递给小女孩：“尝尝，好吃吗？”小女孩咬在嘴里，连连点头。这是一包棉花糖，此后，小女孩就成了曾忠兰口中的“棉花糖”。
二
走进金韦社区儿童活动室，这里一不缺玩具，二不缺书。你会看到，玩具和书都光鲜亮丽，用手触摸，没有灰尘。这背后，就是曾忠兰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付出。她隔三岔五就会来，看到有破损的玩具，老得不像样的书，就会记在小本上，自掏腰包去买来补充。时间久了，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这钱，是曾忠兰从自己生活里抠出来的，孩子们在玩具和书里收获快乐之余，恐怕并不知道，有一个婆婆总爱傍晚去菜市场买菜，因为这时候的菜便宜些。
为了给孩子们更多的玩具，更多的书，曾忠兰还号召大孩子们把搁置已久的玩具和书捐出来。“我们凤凰山有很多军人的娃娃，军人给我们保家卫国，我们应该对这些娃娃好些。”在凤凰山，军人的孩子有时是可怜的，因为孤独，但有了曾婆婆，幸福就来了，曾婆婆这轮夕阳，把光洒向了他们正在成长的身体和灵魂。
曾忠兰清晰地记得，2018年，她正作为“五老”志愿者参加街道关工委的活动，一个电话急急打过来，“曾婆婆，你快来。”电话里都听不清啥情况，但语气已说明，情势危急。曾忠兰小跑着赶到社区医院，走进去，看到几个医生按着一个男孩。这男孩她叫他“夏天”，几个医生眼见着曾忠兰来了，长吁了一口气，一个医生走上前握着曾忠兰的手，仿佛遇到了大救星：“曾婆婆，你终于来了，这个娃儿摔了一个大口子，来缝针，但是他说要你陪到他才缝。”曾忠兰坐在男孩身边，握着他的手，男孩不哭不闹了，他还在读西部战区蓝天幼儿园时，曾婆婆就常常陪着他。现在他就要步入初中，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这一路的感情，愈发浓烈，最终成了一种依赖。
曾忠兰陪着男孩缝针，伤口缝上了，曾忠兰回到家，却想了很多。12岁的孩子，还是这样的，动不动哭成泪人，动不动要抱抱，在她眼里，并不是什么好事。她翻出一张张照片，这些年，日子一天天翻篇，照片也拼了一本又一本。原来，这些年，自己一直在围着这些孩子转，不知疲倦。但这些孩子终究是要长大成人，要挑起他们的担子，曾忠兰开始意识到，在他们长大过程中，适时放手，才是她能给予的最大温柔。
三
曾忠兰开始把目光更多地放在幼儿身上，稍大一些的孩子，便被冷落了不少。有些事，她不再陪他们做，她要他们慢慢学着自己行走。但是没多久，大孩子们又都有意见了，他们觉得不明不白地就不讨曾婆婆喜欢了，这其中是天大的委屈。当12岁的“番茄”再来到社区儿童活动室时，她想要抱曾婆婆的手，被曾婆婆冷厉的目光挡回去，悬在空中。她转过身，赌气往回走。曾婆婆远远看着她，一步步远去。曾婆婆想起来了，6岁的“番茄”背着小书包，跟外婆一起来参加关工委活动，外婆笑着问：“耶，吵到非要来，就是喜欢你。”活动结束了，“番茄”被外婆拉着回家，一边走，还一边回过头来看，那时的“番茄”圆嘟嘟的脸，眼睛圆圆的，像小小的湖泊，脑后有两只羊角辫，绑着小番茄式样的发卡，爱穿粉色衣服，这就6年了，她长大了，学习很棒，更可爱了，看她远远地走了，曾婆婆应该高兴呀，可曾婆婆怎么哭了。
没有人永远年轻，但总有人正年轻着。孩子们换了一拨，曾婆婆还是那个曾婆婆，以她愈发沉静的目光，注视着这些她深爱的小生命。听说有10个家庭贫困的孩子，曾忠兰直奔文具店，买下10个新书包。一个接过新书包的孩子说：“曾婆婆，我长大要来看你。”曾忠兰摆摆手，笑着说不用不用。孩子接着说：“我老了也要当志愿者，和你一起。”那应当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当然，那也是一个很美的梦。
其实，当他们给到她纯真的喜乐和忧愁，给到她带着微笑的酒窝和眼眸，她已经很满足，并决心奉上自己微不足道的所有，有你、有我的世界，就这样走向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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