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村支书的战疫笔记①

华西都市报 2020-02-29 01:46 大字

□廖兴友(成都)

盛开的百花,陪我们感受着庚子初春难熬又难忘的前后一个月。

这一个月,就像坐过山车,紧张且惊心动魄;

这一个月,就像在炼狱,难熬且痛苦不堪。

连轴转的村支书

二零二零年一月二十日,阴腊月二十六,家门口这棵樱桃树上,己亥年干瘪发黄的最后一片枯叶随风轻撩,悄然归土。

“准拟今春乐事浓,依然忘却一东风。年年不带看花眼,不是愁中即病中。”

看着光秃秃的瘦削的樱桃树,突然让我想起了杨万里的这首诗,心里一阵淡淡的忧伤,油然而生。

已经忙得有一段时间没有打开电视机了。偶一开机,看到了一则令人瞠目的新闻。这天,八十四岁的院士钟南山通过央视平台告诉公众,新冠病毒感染的肺炎,是会人传人的。

连续数天,我看到很多在外的游子裹着满满的行囊,载着和亲人团圆的期望,盼着春天的到来,潮水般地奔向一个叫故乡的地方。

通常,从腊月十五开始,兄弟姐妹就会相互走动团年;

通常,从正月初二到元宵节,亲戚之间还会相互请客拜年。

此时,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聚会,正在千家万户上演。团年的酒局上,亲人们纷纷谋划着排列春节请客拜年的时间顺序和外出旅游的地方。

而我一言不发,作为一个距武汉有着一千八百公里远的小山村的党总支书记,从腊月二十六开始,上级党委和政府几乎每天都在召集我去开会。我的妻子和孩子在另一座城市,与我相隔仅有二十来公里,我却抽不出时间回去陪他们,内心有难以言表的内疚。

内疚之余,我已经强烈地预感到,接下来的庚子春节,将是一个难熬的春节。武汉距成都虽隔万水千山,但是,我从新闻报道中看到,春节前,已有五百万人离汉,其中赴蓉者,又有多少?

战“疫”即将打响

二零二零年一月二十四日今天是除夕,站在龙泉山脉家门口往远处眺望。往年的这个时候,一马平川的山下,鞭炮声此起彼伏,五彩的烟花霓虹,会把夜空装点得绚丽夺目。尤其到了除夕夜十一点五十至正月初一凌晨一点之间,烟花爆竹,就像金蛇狂舞,雄狮咆哮,让成都平原无法安宁。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竹,还有刺鼻的,呛喉的,令人窒息的烟尘。

今天晚上没有烟尘。山下死一般沉寂,一点也不闹腾。没有了往年同期的烟花爆竹烟尘遮盖,就像一面热气散去的镜子,变得清晰起来。

这一天跟历史上所有的除夕都不一样。当日,四川省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I级应急响应。往年,大年除夕夜是寺庙敬香祈福最为热闹的地方。从昨天到今天,我陆续看到很多宗教场所广而告之:“除夕夜,不开门”……

凡此种种,对于曾参与过二零零三年非典、二零零八年汶川地震一线报道,从事过二十多年主流媒体工作的我而言,已经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极端重要性和紧迫性。

一场战争即将开始,一场战“疫”即将打响。但是,怎么打,心里是懵的。

我想,正月的假期泡汤,那是铁板钉钉的事。

“战”前动员会

二零二零年一月二十五日,阴今天是正月初一。早上,我把大多还在睡懒觉的小伙伴们叫起来,通知他们到村委会召开“战”前动员会。

为什么说是“战”?我想,国家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很大程度上是基于钟南山“人传人”这三个字的考量上的。

劳累了一整年,过去的每年正月初一,我都犒劳自己——睡到自然醒。但是,今天早上怎么也睡不着。

春节前,已经有一波接一波从外地工作、学习的人返回村里。他们中,如果有一个人是病毒携带者,再经过家人传播给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然后再呈几何增长,后果不堪设想。当务之急,必须阻断“人传人”的渠道!

跳下床,我草拟了一份《告全村村民书》。主要内容有两个:一是请大家在春节期间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要到“幺店子”“围堆堆”打牌;二是请村里面所有的农家乐暂停营业。第三,我布置的第三个“作业”是最让人头疼的,我要求村里所有的小伙伴(我们村党总支和村委的工作人员总计只有八个人)从正月初一开始,对全村三千四百多人,一个不漏,逐户逐人排查。有多少从市外回来的,有多少从省外回来的,还有多少是从湖北、武汉回来的,他们途经哪些地方,是乘“大鸟”回来的还是坐火车、自驾回来的?为了及时、准确无误地摸清楚信息,我们要求坐火车或者飞机回来的,要提供车(飞机)票、车(飞机航班号)次。

有个别小伙伴对我正月初一一大早把他们叫起来开会心生不悦,对我提出的关闭幺店子、农家乐明显持反对意见。首先,上级没有规定不准到“幺店子”打牌,更没有规定农家乐不准开业。这些幺店子、农家乐都是本村人开的,去叫停他们,不仅会把老板统统得罪了,还有在外挣了钱回来准备在幺店子、农家乐“显摆”的人都给得罪了。再说,你廖兴友作为一个村书记,一句话就不准人家开门,于法无据,会遭“唾沫淹死”。其次,逐户逐人摸排,其工作量实在太大,他们说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的要求是“小题大做”。就凭我们村“两委”八个人,即便像拉磨的驴一样,360°转,二十四小时跑,几天几夜也跑不完的(关于如何及时完成摸排,我是有另外考虑的)。

我逐个给辖区的农家乐老板打电话,告知他们要暂停营业。有很多老板叫苦:他们一年的生意,很大一部分收入,都是在春节前后的接待宴请。从正月初二到十五,每天的桌席都已经预订满了。农家乐的菜也备齐了,你说不开业,那么大的损失由谁来买单?

对于老板们的反映我是理解的。如果按部就班随大流,《告全村村民书》不发,我是不会有问题的。发了,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引发群众不满,甚至投诉,我首当其冲是第一责任人,出了问题,无疑将会承担极大风险。但是,假如不发,乡亲们大量聚集,请客送礼,一旦有一个输入的感染者进入我们村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我成了一个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人,我表现出了少有的固执:《告全村村民书》不但要发,还要马上发。出了问题,我承担全部责任!

《告全村村民书》发出去了,有没有老百姓聚集在一起打牌?得对辖区十四个“幺店子”逐个看一下。忙了一整天,晚饭后,我搭着治安巡逻员摩托车,迎着刺骨的寒风,顺着乡村小道,一个一个地察看。手脚和脸都冻僵了,看到的情况不太理想,还有不少“幺店子”仍在营业。我们一个一个地把打麻将和打纸牌的人群劝散。

我对治保主任说,从明天(正月初二)开始,每天上午、下午和晚上,要对辖区所有的“幺店子”一个不漏地各巡查一遍。第一次口头招呼,第二次暂扣麻将,第三次直接把麻将桌给砸了。这个“砸”字从我嘴里说出来,大家不约而同看了我一眼。我在村干部眼里,应该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书记,怎么也看不出有“暴力”倾向的。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成都市青白江区清泉镇五桂村党总支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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