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匮乏感”来袭:假装在上班和已经再就业的失业北漂们

澎湃新闻 2019-11-14 20:13 大字

原创: 姜思羽 谷雨实验室-腾讯新闻

找工作变成了一件前所未有摧毁信心的事情。互联网这个曾经充满机遇的领域,真实地让他们感到疲惫和匮乏。失业时间从1个月到5个月,从春天到冬天,他们感受到这一年的与众不同。在房租高昂的北京,从迷茫、困惑、自我怀疑到调整预期、重新鼓起勇气,有人守到最后转机,也有人至今在“假装上班”。

撰文丨姜思羽

编辑丨张亚利

统筹丨金赫

出品丨腾讯新闻谷雨工作室

“望京那边可繁华了”——向更便宜的地方迁徙——新世界

胡明志设想过和女朋友同居的场景——两个人换一个朝东的一居,家里有猫有鱼,两个人周末做饭,下班一起煲剧,场景是幸福的。而这次搬家却是一种迫不得已,甚至有点心酸——发不出工资3个月后,手头的钱不够缴纳下个季度的房租,他决定搬到女朋友的家。

从北京通州到望京女友家的路上,程序员胡明志还是控制不住地恍惚。这条路他很熟悉,先上京通快速路,再上东五环,从东五环再到北五环,拐个弯就可以到北四环女朋友的家。而这一次和每一次去的目的不同,以往是约会,这一次是搬家。

“你这是往好地方搬啊,望京那边可繁华了。”搬家师傅说。

北漂5年,塞在金杯面包上后面的只有6个整理箱。更多的行李,被寄存在顺义机场的一家仓储里,8个纸箱分门别类地贴好标签——书、被褥、暂时不穿的衣服和各类书籍与电器。200元一车拉走,占地2平米,每个月收管理费200元。

“钥匙放在电表箱里,电饭锅里有粥。”女朋友给他发消息。

2019年春节来了之后,胡明志所在的O2O公司先是一个月没准时发工资,后来陆续发不出。连续三个月后,他和同事去北京朝阳区劳动仲裁局提交了申请。咨询的时候,他们反复确认,新三板上市的企业也会申请破产?

律师哑着嗓子告诉他:“什么样的公司都可能破产。”

女朋友的家主卧带独卫,不足15平,和另外三个年轻人合租。虽然房子不大,但因为地段好,价格也高,每个月4000元,是他房租价格的快2倍。整个生活方式都变了,他必须学会适应新的环境——打开手机,卸载公司的APP,看着那个熟悉的LOGO,回想起5年来熬夜加班写代码的场景:这是他来北京后唯一的工作,作为公司007号员工,他送走了很多老同事,也迎来过很多新同事。

现在,他第一次离开舒适圈:熟悉的同事、熟悉的工作、熟悉的办公环境,拜拜了。虽然是被动的。

合租对于北漂来说是一种常态

25站地铁外,西二旗的凯迪也在准备搬家。她房子虽然是合租,但因为位置和面积好,每月租金超过了3000元。被裁员后,她觉得20平米一个人住太大了,于是换了一个月租2000左右的房子。

在得到正式通知之前,她已经有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无事可做了。在一家老牌互联网社交媒体做内容运营2年,部门和业务线时常调整,有时候一个业务还没做成熟,就又被告知要去做另外一个产品——一个产品从0到1刚有起色,但1之后,接下来业务却不再推动。她很迷茫。

2018年12月裁员的时候,她本以为自己也会在名单上。侥幸过了个好年。到了2019年3月,她不出意外地出现在了裁员名单里。关于被裁的原因,她心里也清楚。31岁了,相比年轻人没有更旺盛的精力加班,另一方面,新的年轻人不仅可以节省成本也能激发新的创意。

一开始,她并不着急找工作,手里攥着N+1倍的裁员补偿,她决定放飞自我,去做平时没时间做的事儿——看电影、做美容、学游泳、追剧、出国旅游,甚至在2019年6月如愿以偿地做了双眼皮手术。

妈妈专程从湖南到北京来陪她。凯迪和妈妈开启了老干部的作息,七、八点起床,不再睡懒觉,陪妈妈买菜,每天一起吃三顿饭,一起散步,她感到久违的幸福:“这是高考离家后,我陪妈妈时间最长的一次了。”

直到存款逐渐见底,正儿八经开始找工作,她才理解了另一个前同事的焦虑。同事一离职就开始马不停蹄地找工作,他时常跟凯迪抱怨:“2019年机会太少了。”虽然背景和履历都不错,但最终进了一家小公司做编辑,“大环境不好,只能边上班边看别的机会。”

干公关的陈刚比她更快就理解了这一点。10月8日,国庆节回来的第一天,他在公司走廊里接电话,今天是他的生日,妈妈每年都会这一天早上跟他说“生日快乐”。刚放下电话,直属领导就送了他一个“生日礼物”,他被优化了。离职前,他在其他部门领导桌子上看到过一份简历,他拿起来看觉得简历很不错啊。那个领导说,看到了么,已婚未育。最好要一个男的。

年龄开头带了“3”,就业的竞争优势就也少了很多。已经31岁的陈刚庆幸自己还是个男的。

过分自信——匮乏感——“假装上班”

凯迪此前“过分自信”。名校研究生毕业,两家耳熟能详的大型互联网公司的工作经验,她觉得以自己的条件,找一份差不多的工作应该不难。然而想去的大厂一直没有回复,偶尔邀请面试的要么是创业公司,要么就是不太正规的教育公司。虽然都是名不经传的小公司,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不只是她挑公司,公司也在挑她。刚开始她想去小公司面试只是为了增加经验,心里想的是最后也不一定去。然而面了七八家下来,即使是小公司,也一个offer都没有。

家人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刚开始面试的时候,妈妈总会问她面的怎么样,她也总是如实回答。回答“不太好”,妈妈会责怪两句:“谁让你不好好准备了。”外公也几乎天天打电话问她找到工作没。到了9月,再面试回来,妈妈不再问了,“她知道,那样会给我压力。”

程序员胡志明也没有想到求职会耗费那么长时间。他被迫在家“休息”了几个月,将成就感从解决一个技术难题转移到女朋友的一句“好吃”。

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时间变得很漫长,除了做饭,他会偶尔写代码,更多的时间花在手机游戏上。他刷游戏攻略,游戏等级也从L1升到了L41。玩游戏的时候,他要么戴耳机,要么把声音开得很小,不想让其他室友知道他在家里。

一个中午,他在厨房煮面。一个室友的妈妈突然也来厨房洗菜,问他:“今天没上班啊?”他想不到什么理由,于是谎称在休假。

从那以后,工作日的9:00——18:00,胡明志几乎不出房间,送快递的敲门他也不会去开。有时候必须去冰箱里拿东西,他就轻手轻脚地过去。如果遇到人,他就快速返回房间。他害怕有人强行寒暄或尬聊,他不想撒谎也不想被议论。只有在周末,他才会没有心理障碍地出现在公共区域的任何地方。

7月的时候,女朋友带他回了趟东北老家。他们默契地隐瞒了没有工作的事实,在车上,女朋友的哥哥问:“小胡在北京哪里上班啊?”他沉默了半天不知如何回答。

哥哥以为他没听到,又问了一遍。

女朋友在后排打圆场:“在中关村。”

一种匮乏感浮现出来。生活中像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每个人都想办法填补它。陈刚是那种对自己比较好的“佛系”青年。半年之内,这是他第二次被离职。接连两次失业,但失业后他总会想办法填补空虚。

上一次被离职是2019年3月,他买了两只狗陪伴自己。虽然两只狗会调皮地拆家,但可爱和治愈的时候更多。

这次转正一周前“被鸽”,他买了游戏机PS4、switch、3DS,最近还添置了小霸王游戏机安慰自己。

用户运营赵俊则在“假装上班”。从上一家公司拿到离职证明后,他一直在积极地找工作。离职的事儿他没告诉任何人,包括交往了8个月的女朋友。不工作的一天从早上8:40开始,他准时给女朋友报早安。用“假装上班”的状态和她聊天,为了保护这段还不够成熟的感情。

他能想象到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女朋友的反应。她会每天问:有面试吗?找到工作了吗?以后怎么办呢?看似关心的询问会不断提醒他这件事。“这样大家都累。”

赵俊虽然也能勉强称得上是90后,但也即将要迈入30岁的大关。2018是他的转型年,2019是他的挫折年。

“演戏”并不容易。他每周五会把女朋友接到自己家,虽然还像以前那样说说笑笑,但他心态变了,以前的说笑是放松的,现在却像是逢场作戏,身体里总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你还没有工作。”

一个人闷在出租房里的时候,赵俊觉得煎熬,时常整晚失眠。调解的方式是去做有意义的事儿,暂时忘掉现在的困境。他出去溜弯,晒太阳,看花草树木,看路上跑跳的小孩,也在微信读书上看书。“出去动一动,走一走,心情会舒服很多。”

投出上百份简历后的自我怀疑——被侮辱的感觉——回到原点

求职的不顺让“高材生”凯迪人生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性格大大咧咧的她面对面试突然变得很紧张,最紧张的时候连自我介绍都说不好。

自信心被打击最大的一次,是面试了一家本来感觉胜券在握的公司。无论是她过往的公司还是自己的岗位经验,她和这个工作的匹配度都非常高。然而,面试方问了她一个问题,她因为过于紧张没听清问题,稀里糊涂地回答。结果,招聘方当场就告诉她结果:“你不合适我们这个岗位。”

自信垮了的第二步,就是不断打折的薪酬期望。有个朋友介绍她去一家公司面试,前面一直聊的不错,但是被问到期望薪酬时,女老板突然脸色变了,跟她说:“其实我们想招的是一个可以不用那么经验丰富的,就是想招一个初级一些的,然后慢慢培养。”

程序员胡志明也经历了漫长的求职期。刚开始他面试了一家朋友推荐的公司,面了第一轮就被告知不合适。他总结,可能自己的工资要高了。随后他面了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结果都差不多,说好给消息但最后就都没了消息。他觉得是自己欠缺的太多了,于是把参加面试的笔试题拍下来带回家学习。

低头学了一个月,他又开始投简历。这一次和他预想的出入更大,7、8月的时候还能有几个约面试的。然而到了9月,即使投到各个简历APP提示已达上限,却一个面试的通知都没有。

胡明志的薪资要求也节节败退,甚至掉到了应届毕业生的工资水平。唯一算是给了机会的一家小公司,刚成立2个月,社保公积金都没有,工资计算复杂,满打满算到手也就七八千,他有种被侮辱了的感觉。

他安慰自己,先工作再说吧。但是,最后这家也没发offer。

工作岗位竞争激烈

简历投了上百份后,求职者们的心理逐渐“佛系”,接到HR、猎头的电话也不再激动。面试之后没有下文变成常事。他们也看穿了一些企业的套路——有的公司招聘其实并没有真的要招一个人进来,招聘是想找更多的人聊聊业务。

用户运营赵俊曾面试一个公司,这家公司2018年10月在招聘这个岗位,2019年10月份还招这个岗位,岗位介绍也一模一样。面试前,他被要求做一份完整的运营方案。面试的负责人看着方案问他:“你说这事儿找个外包能做吗?”他立马就明白了,招聘是希望多接触不同的想法,无论他表现的如何好,最后也不会要他。

他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2016年、2017年吧,你投简历,随便投吧,你投两个星期就能找到工作,你现在投两个月也不见得有回信儿。”2个月里,赵俊投了上百份简历,实际面试了七八家。以前只用boss和拉勾,最近他也下载了智联和前程无忧,开始新一轮的投递。

陈刚面试时也遇到过“奇葩”面试题。“如果我们公司马上要破产清算了,你怎么做公关?”陈刚一愣,他还真没有操作过破产清算的公关预案。他回去一查,这家母公司曾P2P暴雷,老板被关进了监狱,子公司不过在苟延残喘,寻求转型。

另一次面试,他刚刚拿到offer的第二天,HR给他发了微信:“对不起,现在部门架构要大改,这个岗位招聘延缓了,非常抱歉。”求职之路又回到了原点。

谷底的斗志——网大鱼小所以捞不到——精细化操作

失业1个月到5个月,找工作变成了一项“工作”。一件需要拿出时间、精力、勇气,真正去战斗的事情。

胡志明接受了大学同学的分享,花699元买了一个资深HR总监高品质优化简历服务,不到一天就改好了。花钱改的简历确实有了点效果,偶尔有一两家有面试通知,一家公司的技术总监也说:“你这简历比其他程序员都做得好看,等回去约你复试吧。”说好的复试通知并没有如期而至,他刷了几遍邮箱,又去看垃圾箱的短信,确认了几遍才死心。

赵俊开始拆解找工作的过程。从投简历开始,一个个研究——投什么岗位?去哪些地方投?如何科学地投?

在招聘平台上,他主动和HR打招呼,大多数人都用系统自带模板回复:“刚刚看了您发布的职位,我挺感兴趣的,希望您看我的简历。”赵俊不这样发,他会先去看招聘岗位的描述,根据描述去调整自己的招呼语。岗位需要什么技能,他就会写自己的相关经历,并且还会补充一句:“如果您或面试官有什么问题想要了解,也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会写一个方案带过去,大家一块去沟通了解。”

投简历的策略也发生了变化。刚开始是海投,一份简历投很多岗位,但很多都石沉大海了。后来他开始精细化地投,根据不同岗位,调整不同简历的重点和方向。他把2019年投简历比喻为撒网捞鱼,“广撒网捞不到鱼,那说明鱼已经很少了。网大鱼小所以捞不到,要用小网去捞,缩小网距才能找到合适的。”

有面试的时候,即使招聘方不需要方案,赵俊也会认真根据岗位和行业背景梳理资料。他甚至会一个字一个字地紧扣岗位描述和介绍,每一次的面试他都做的很充分。虽然一次次杳无音信,他也不敢懈怠。

比起更有耐心的胡志明和赵俊,工作以来一直比较顺利的凯迪说她“差一点放弃了”。她想过放弃互联网行业,去考个公务员,但无论如何,她没想过离开北京。因为从上学到工作,她已经在这里生活9年了,她觉得老家是回不去了。

北京承载着许多北漂人的梦想

她也开始放下“身段”,在网站上认真研究起面试方法论来——以往她面试,“不想吹嘘自己有多厉害,只想告诉对方自己做过什么。”然而低调变成了不擅长表达和无所成就,于是她花了点时间,把自己以往的工作经历重新梳理,并用理论串了起来,果然面试顺畅了不少。

除了自己海投,她还留心跟同事朋友们交流,试着找一些内推机会。

9月末的时候,凯迪有了个新机会,来自于朋友的朋友的推荐,是一家炙手可热、快速上升的公司。她自己投了几次没反馈,一内推立马就有了面试机会。

前面聊得不错,但又到HR谈薪酬时,她有点战战兢兢。她说了一个最低期待的工资,HR一口答应。入职后她才知道,原来要低了,很多年纪和资历都不如她的人,工资都比她高得多。

但她至少终于在一家不错的公司占了个“坑”。新公司的节奏快得多,有一次开会只花了6分钟——这个效率让她又惊讶又欣喜。她意识到,在上一家公司,她过得太安逸了,早上九点半上班,晚上五点半下班。现在她到家已经晚上十点以后了,洗完澡只想睡觉。累,但是比起失业的空虚强多了。

“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工作拼死拼活的?现在我理解了,在还有机会的时候努力挣钱,感觉很好。”求职受挫这段时间,她和老同事、老领导们时常讨论互联网人的前途,大部分互联网人都比以往的转型危机来得更早,在一家公司耗上数年的结果很可能是“出来以后什么都不会”,如果年纪偏大,处境会更被动。

雍和宫烧香——特殊时期——时间胜利法

胡明志考虑过离开北京。他和女朋友打算去成都看看,听说那边的互联网发展也不错。买完火车票的时候,女朋友喋喋不休地表达对未来成都生活的展望,但他看出了开心表情下的落寞。

“她喜欢北京,是为了我才要离开的。”他说。

去成都的前一天,一向不迷信的他去雍和宫烧了香,他请求菩萨,让他能在10月找到工作。这一次他是背着女朋友去的,因为网上说情侣一起去雍和宫必分手。相比失去工作,他更怕失去女朋友。

神奇的是,和女朋友在成都玩的时候,胡志明真的收到北京一家公司的offer。两个人开心地吃了一顿火锅,把招牌菜都点了一遍。

回北京他准备入职材料,意外发现入职时间是10月24日,1024是程序员节,作为程序员在程序员节入职,他觉得很有仪式感。

新公司地点在通州,他又每天匆匆从望京往通州赶。公司加班很多,每天几乎都是晚上十点以后下班。但胡明志依然保持六点起床的习惯,做两个人的早餐。在失业的这段日子,女朋友对他的陪伴和支持让他发自内心地感激。

还在待业的赵俊,一边研究如何找工作,一边不断学习,他花1万块买了三门线上运营课程,按时完成线上任务和线下作业,以优秀学员身份“毕业”,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实际效果,但他意识到,“现在已经不再是原来那种封闭的时代了,资历和经验不再那么有效,甚至会成为弊端”。

互联网公司的技术进步,两年一小变,五年就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2011年的微信,2015年的直播,再到如今的各类短视频平台。在高速发展配以高薪的互联网行业里,必须逼自己不断学习新东西,适应新的形势”。

北京,互联网公司的青年

不工作的这段日子,赵俊身体上最大的变化是掉头发。他以前头发浓密,20天必须要剪一次,现在超过一个月都不用去,头发变得越来越稀少。面对头发变少,他有了新的人生感悟:“人总得面临更多的问题,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头发只能说是顺其自然”。

他还有一套“特殊时期”的生活策略,比如,为了省两块钱,他有时候愿意多花半个小时点外卖。

他还自创了一种叫“时间胜利法”的理论: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这样了,再难的时候都会过去。“我会想象,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在一家公司很安稳,和媳妇也开心地生活在一起。”

最近,他收到了一份offer,但不怎么喜欢。他纠结是应该骑驴找马还是先等等,朋友劝他:“已经快到年底了,再拖下去压力会更大。”他打算再观望一阵。他依然没告诉女朋友失业的事,闹钟依然定在早上八点四十,那是跟女朋友说早安的时间。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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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匮乏感”来袭:假装在上班和已经再就业的失业北漂们|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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