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三万公里 单骑走欧亚的“摩托女郎”
单骑走欧亚路线图。 制图 高翔
以上两张图都是练明乔摄影作品。
练明乔在路上。
练明乔
旅途中的练明乔。
途中小憩。
7月13日，位于成都东郊建功路的1918艺术中心，一场名为“时间重启”的个人摄影展吸引了众多的摄影迷前往观看；一天之后，窄巷子三联韬奋书店举办了一场题为“《大风向野》新书分享会”活动，同样吸引了大批慕名而来的粉丝。这就是90后川南女子练明乔“箭上弦弓拉满”的日程安排，其火爆程度，不亚于一众影视明星。
“90后时尚摄影师”、“驾驶摩托穿越欧亚女性第一人”、“畅销书作者”……面对众多令人仰望的标签，练明乔淡然一笑说，其实这些，统统都想抹掉，“人的一生就是冒险！而生命中有很多‘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时刻，而今天，我很庆幸自己还有从容选择的幸运！”
第一次改变 成为90后摄影师
或许因为自己曾经是一名“留守儿童”，练明乔似乎不愿提及她的求学时代。
然而，任随其刻意回避，“少年学霸”的成长史依旧赫然呈现在我们面前。
练明乔老家在川南宜宾，幼年时，父母外出打工，她和妹妹一直由奶奶带管着成长。
在她年幼的记忆中，老家很美，有欢欢东流的大河，有翠绿长青的山岭，还有质朴的，善良的乡邻。
练明乔说：“从小学习不太好，倒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学习，而是小时候没有意识到‘学识’的重要性，‘知识’是什么，更意识不到人为什么要学习？尽管求学经历十分平凡，学会的东西不多，但自己会一直学下去。”
在她最近更新的微博上有一段是这么写的：
“王小波觉得，眼前的世界无非是些吃喝拉撒睡，这些远远不够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奇幻的世界、童话的世界以及他自己的世界。”
离开学校后的练明乔开始求职，但年轻的心是不安分的，刚离开象牙塔涉足社会，她对摄影狂热和执着的心就开始跳动，越来越按捺不住。
19岁的练明乔在成都一家地产广告公司找到了工作，从事商业地产销售的广告设计。
幸运的人总会遇到有缘分的人。那一年，在机缘巧合中，练明乔所在公司的老板和主管领导都很支持她，鼓励她脱离现有的圈子去做摄影。
20岁就她而言，“有大把的时间，以及不计后果的勇气。”所以，练明乔独自北漂，开始自由摄影师生活。她更加大胆地拿起相机，将自己对摄影的灵性发挥到了极致。很快，她身上就有了“90后摄影师”的人生第一个标签。
来一场远行 单骑穿越欧亚大陆
每个四川人对摩托车都有一种特殊的情感。练明乔也不例外。
小时候，在乡镇里，摩托车既是最方便的交通工具，还带着一种穿越山岭的风和绿意的浪漫，这种浪漫就像一颗种子，恰合时宜地种在了练明乔的心里。直到有一天，有这么一个远行的计划的时候，这颗种子突然破土出来，告诉她：是我，是我，选我。
2012年的夏天，练明乔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长途旅行——独自骑着自行车从北京出发，历经46天，穿越了6个省4000多公里，来到了拉萨。这次旅行让她脸蛋变粗糙，双手开裂、长满了茧子。然而也磨练了练明乔的意志。
23岁那年，已经在摄影圈有自己鲜明风格的练明乔，突然决定来一场远行——骑摩托车穿越欧亚大陆，去土耳其。只身一人、女性、骑摩托……太多不确定性，不得不说，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冒险之旅。
2013年7月3日，练明乔骑着一辆排量250的国产摩托车，从北京出发了，南辕北辙多地辗转后，途经蒙古、俄罗斯、芬兰、挪威、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波兰、德国、荷兰、奥地利、瑞士、意大利、希腊，全程30747公里，最后到达土耳其。
在蒙古，有好心的牧民让她在车库搭帐篷躲雨，在土耳其沙滩，三名警察提供一间房让她留宿。当然，艰辛和危险更多一些，当她骑车行至俄罗斯时，被一名巴基斯坦男子和他的俄罗斯老婆盯上，练明乔巧借一纸艾滋病证书，才免遭厄运……
回顾那次旅行，练明乔选择轻描淡写，“事情过了太多年了，再讲述它的过程，会让我有一种在记忆中，以夸大其苦难，好利于对自己施以怜悯的羞涩感。谁的生活都不容易，都足够惊心动魄，也能收获无尽的快乐和幸福，而我的那趟出走，没有什么本质上有别于我们生活的地方。”
在当时的报道中，我们看到这样的表述：抵达土耳其后，陪伴她跋涉艰辛旅程的那辆摩托车被土耳其伊斯坦布尔拉赫米·库奇汽车博物馆永久收藏，“以纪念这段传奇的旅程和这个中国女孩百折不挠的精神。”
在练明乔看来，要说谁对自己影响最大，是一个伪命题，是没有标准答案的。也许是母亲，或者是妹妹，或者是奶奶，这三个时代的女人，对她影响都很大，但都不是决定性的。
20岁出头时，练明乔以为自己能与原始的身份和命运划清界线，以为自己一点都不想回到童年，不想回到家乡，更以为，自己正朝着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逃离，并沾沾自喜。
然而，当23岁的练明乔骑着摩托，到达3万公里以外的土耳其时，她想家了。“其实，哪里的星星都一样。你走得越远，你越会发现，你反而离自己的家与自己的本质，更近。”回到成都，爸爸来接她，她抱住爸爸，第一次亲了他。之后，在练明乔的镜头里，更多的出现了妹妹和弟弟，爸爸和妈妈。
五年“沉寂” 带着自传强势归来
将爱车交到伊斯坦布尔拉赫米·库奇汽车博物馆馆长埃尔图鲁尔·杜鲁手里，练明乔离开的时候，非常不舍。练明乔对馆长说：“希望博物馆照顾好它，十年后我会带着我的孩子去看它。”埃尔图鲁尔·杜鲁回答：“它会永远在这里，这是一个中国女孩勇敢坚强的故事，更重要的是它会把这个故事告诉全世界的人！”
同在摄影圈出类拔萃一样，练明乔单骑穿越欧亚大陆之旅依旧为媒体关注。然而，从土耳其回来后，练明乔却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不知道这个女孩在何方？在做什么？也鲜有媒体对她进行报道。
某种程度上，练明乔，这个生猛的年轻人，“消失了”。
事实上，她选择沉寂，却没有闲着。这几年来，练明乔接触到了很多新鲜事，也学会了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她学会了把时间当作超越自我固有边界，去更广阔世界中历险的勇气。“这场自我的历险，比我所经历过的一切都要难。”
这场冒险，叫做写作。她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五年。
23岁到28岁，人生黄金闪闪的五年，练明乔拍一些自己喜欢的照片、照顾花草、写作，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很多次，她都想停下来，重新做一名摄影师，或者回到公路上，不再写了。在这个时代，选择热闹的活法比选择静谧的生活，要简单得多。但始终有一个人，鼓励着她：人的恐惧只有一种形态，就是自我的恐惧，你也只有一个敌人，就是你自己。所以，不要怕，写下去！
2019年5月，练明乔自传小说《大风向野》上市，故事中的年轻人也叫“练明乔”。
“我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这个名字和一个被风沙遮掩的故事融在一起，是多么危险的事。后来我发现了，想要改名，但来不及了。但我决定接受自己的错误，让那一个‘练明乔’，去讲述那些孤单的童年记忆、四处迁徙的家、都市生存的谎言、找不到定位的年轻人……等等这些和记忆、现实、梦幻有关的故事。”
“当故事完成了与现实世界的勾连后，那个‘练明乔’就不是现实中的练明乔了，而是任何人。”练明乔说，人的一生中，有太多“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时刻，希望自己的新书是一本能够带给人力量的小说，更能带给大家光和陪伴的故事，而她，还是那个渴望“言行必果”过一生的练明乔。
向导演进发 摆脱桎梏活出真我
在“时间重启”摄影个展上，封面新闻记者发现练明乔展出的作品中，“人物背影”占比不小。练明乔解释，自己并不是“热衷”于拍人物背影，只是一种巧合，自己总是在不经意中拍下了很多这样的背影。“如果还需要进一步阐释的话，可以代表我作为一名年轻的拍摄者观看这个世界的角度。”很多人觉得练明乔是一个勇敢、敢于挑战困难的年轻人，其实她也藏着一颗谨小卑微的心，她接近这个世界有时候却不敢直面，只能从身后拍下他们的身影。
此外，她的作品中还有很多“表情未经修饰的女性”，有的人像看上去甚至有些狰狞。练明乔解释道：“以前我的照片很表面，现在我知道拍女人拍得好看是不够的，真正的里面是拍不到的。现在我会尽量扔掉修饰和形式，去还原女人最本真的模样。”坦白来说，人的内心和经历，摄影师是拍不到的。就拿近期很火的白宫摄影师来说，他拍了那么多年奥巴马，精选出55张照片，但都不是真实的奥巴马。每一个人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情，都是挑选过的。要想拍到所谓的真正的真实，要长时间的相处才能得到。
而在“时间重启”的展览当天，练明乔就坐在展厅正中间，她与每一位坐在她面前的人聊天。她说：“在这场时间重启的展览中，没有来宾，没有主持人，谁都不用带着社会身份而来。在这里，我们可以抛开身份，成为任何人。”
《私人距离》是练明乔在2016年与“怪才”柴晋宁合作，独立策划出版的限量版画册，一个没有文字，只有图像的故事。这本画册也被视作《大风向野》的母版，披露了练明乔在“混沌”时间中，没有方向和无助，也预示了其未来，即将到来的新世界。
除了出新书、办摄影个展，练明乔正在进行时的“导演处女作”也在同步进行，没人知道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个什么故事，只知道故事的主角叫“庞磊森”。练明乔拒绝剧透，她只说，“庞磊森”名字的意思是——石头和森林汇聚，群星愿意莅临的地方。
工作以外，这两年练明乔也去了不少地方，非洲、美国、东南亚……以前网上总有人说她很勇敢，但她不这么认为，“如今这个时代，去哪里已经和距离及金钱无关了。区别在于，我们带着什么目光去的。”
封面新闻 记者杨炯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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