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棻:舞台上下 笔底波澜70年

成都日报 2019-04-29 03:26 大字

在曹禺纪念馆,墙上照片中间手捧奖状者正好是徐棻

徐棻作品剧照

在北大,与同学出演川剧《翠香记》

徐棻近照蒋蓝 摄影

本报记者 蒋蓝 文 图片除署名外由受访者提供

导览

4月27日至4月30日,由成都市川剧发展促进工作组、成都市文化广电旅游局、中国戏曲表演学会主办的 “笔吐珠玑·心怀时代——徐棻艺术生涯七十周年系列活动”在蓉举办,百余名专家学者相聚一堂,畅谈戏曲的现在与未来,同时举办徐棻新著《舞台上下悲喜录——徐棻谈编剧》首发式。

“五一”劳动节前后,本报持续关注在成都各行各业一线岗位上打拼的奋斗者,他们数十年如一日以精雕细琢的工匠精神,把一项工作锤炼打磨成闪闪发光的事业。85岁高龄的徐棻,正是文化战线上一名从未停步的奋斗者。

倏忽70年,徐棻坚守着对戏剧事业的热爱,笔耕不辍,在戏剧的继承与发展上取得了斐然的成绩,也推动了川剧思想内容与艺术形式的与时俱进,是川剧当之无愧的承先启后式的人物。

徐棻,1933年8月生,重庆人。著名编剧、艺术指导,川剧史上第一位女剧作家,国家一级编剧,终身享有国务院特殊津贴。曾获全国“三八红旗手”,四川省文联及省剧协副主席。1949-1954年为部队文工团团员。1954-1958年就读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新闻专业。1961年调入成都市川剧院,1983-1988年成都市文化局任副局长。1988年为成都市川剧三团(现成都市川剧院)编剧。从艺70年,创作了48个大戏、13个小戏、10部电视剧、两部长篇小说,代表作上世纪60年代有川剧《燕燕》《王熙凤》等,80年代后有川剧《红楼惊梦》《欲海狂潮》《死水微澜》《尘埃落定》和话剧《辛亥潮》等。3次荣获“曹禺戏剧文学奖”,两次荣获“文华大奖”及“五个一工程奖”,3次获得中国戏剧节之“优秀剧目奖”。2012年被授予“巴蜀文艺奖终身成就奖”。

实录

A

无序之书就是我的本来面目

记者(以下简称记):这次“七十周年”活动来了一百余名专家、学者,举行包括川剧、滇剧、晋剧在内的6场戏剧演出,又召开《戏曲的现在与未来》畅谈会,举办徐老师新著《舞台上下悲喜录》首发式,祝贺!在世界读书日期间能够得到你的签名本,非常高兴!

徐棻(以下简称徐):你会发现,这本书没有序言,没有跋语,没有评论,甚至没有作者简介,算是一本“奇书”吧。“无序之书”就是我的本来面目。在我心目中,这就是我的《回忆录》。过去我出的书是以剧本为主,这本新书则全部谈心路历程,以及外部给我带来的制约、友人对我的帮助,以及我如何突破这些制约,接受这些帮助。非常感谢几代观众,我一度被历史上的各种运动清理出了舞台,但总是观众将我送回舞台,那些真心热爱戏剧的观众成了我继续奋斗的动力。我首先要感谢他们。我几十年得到了很多良师益友的帮助,没有他们的关心我也走不到今天。我还是新闻专业毕业的,我很感谢新闻界多年来围绕我的种种报道,出名不重要,重要的是唤起了社会各界对中国戏剧的广泛关注和积极保护。

我从2018年9月开始整理书稿,我人生中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风雨如磐的黑夜”,一一付诸笔端。即使不是正确的,也是真实的;不是经验,也是教训。《舞台上下悲喜录——徐棻谈编剧》大约30万字,分三大板块。第一是“理念篇”,是我的戏剧理念。第二是“技巧篇”,收录的全是实实在在的创作体验。第三是“故事篇”,记录我成长经历中一些有趣的、痛苦的、快乐的、传奇的故事,这些经历全是我写戏、排演过程中的真实故事,全是围绕戏剧和文艺的。书里有些新作或修订稿,主要收录在这一部分。希望这本书有修补戏剧人才断代的现实意义:可以留给后来者,给他们做一个参考。

记:徐老师有没有考虑过,像吴祖光、新凤霞那样,写一部详细的人生回忆录?

徐:至少目前没有这样的考虑。我想,该说的话,都写在这本书里了。新书的出版不仅是为了配合这次纪念活动,还源于我一个深深的遗憾:我始终很遗憾没有一个人来接我的衣钵。我曾经带过三四个学生,但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坚持下来。所以我写了这本书,希望不会白白浪费掉我这70年的艺术经验与教训。当编剧自然需要天赋,三分天赋七分努力,才能真正成功。

记:你从艺70年,举办过5次高规格的戏剧艺术研讨会,放之于戏剧界是非常罕见的。

徐:这次活动在我意料之外。我年龄大了,去年也公开宣布挂笔,如今还能引起大家这么重视,这是对我一辈子努力的肯定。从艺70年来,我欣慰的是看到那么多从前的“小不点”,现在已成长为戏剧舞台上的骨干力量。我能为他们的成长提供一个平台,说明我没有虚度年华,也说明大家还是需要我的。一个人感觉到被人需要,那真是很幸福!所以这对我是一个小结,也是答谢愿意和我合作、用心演出我的戏的戏曲工作者,同时也是答谢观众对我一如既往的关注。

B

好编剧起码应该是一个好学者

记:你曾说,一个优秀的编剧应该是哲学家、思想者。

徐:我们达不到莎士比亚、曹禺那样的高度,但好编剧起码应该是一个好的学者,需要把生活、人生、人性方方面面参透。没有扎实的学养与修为,就只能是一个“艺匠”。我给自己定的创作方针是“四独”,即独立思考、独立构思、独辟蹊径、独树一帜。

记:“四独”加上“三追求”和“一句话”,构成了你的舞台美学与人生追求,透露出了深厚的学养。卓尔不群,却又那么贴近观众,这其实已成为戏剧界的“徐棻现象”。有研究者指出,自从你1961年调到成都市川剧院,每次川剧界有重大演出活动,就会有你的两台大戏亮相:1962年去北京并巡回十五大城市时,有你的《燕燕》和《秀才外传》;1980年赴两广及滇黔四省份巡演,有你的《燕燕》和《王熙凤》; 1983年在北京的演出有你的《王熙凤》和《跪门鉴》;1987年到北京、上海、无锡等地巡演,又有你的《红楼惊梦》《田姐与庄周》……这在戏剧创作中实属罕见。

徐:但愿观众能明白我的苦心。感谢时代为我提供了那么多机会。

记:你前几年出版了一部传记性的长篇小说《苏东坡》,描写了苏轼从进京赴考直到病逝的大半生经历。你在描绘苏东坡一生际遇的同时,也描写了那段时期形形色色的历史人物,让读者看到苏东坡时代的社会缩影。

徐:我年轻时也读苏东坡,但当时没发现东坡的真正独特之处。真正痴迷是在1992年。有人约我写苏东坡电视剧,我在写作前期认真系统地做了研究,这一研究不得了,我成了实实在在的“苏迷”。在艺术史上,在文人圈中,包括一般的知识分子群体中,苏东坡的名气很大。但在大众范畴,往往只知道苏东坡的名字,或者东坡肘子。苏东坡的生平、精神世界、价值观,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多人并不清楚。这是非常可惜的。事实上,苏东坡是中国文化的一座宝库,他身上有很多可供学习、发扬的东西,非常值得更多人深入了解。

C

从编剧家到实践者的心路历程

记:川剧《尘埃落定》是你的一个重头戏,演出中合唱团、藏族“锅庄”、西洋圆号等创新元素被完美融入,让传统川剧焕发出新的光彩。原著小说作者阿来曾表示,自己“看过川剧版的《尘埃落定》,改编得挺好。看得出来,徐棻老师的剧本改编,下了很大功夫。”

徐:在这一编剧里我提出了“现代空台艺术”理念。这种“空台艺术”并不是舞台上真的空无一物,而是以紧凑明快的戏剧节奏、简约大气的舞美风格,集中笔墨刻画人物、讲述故事、阐发主旨,体现出精雕细琢的工匠精神和极简主义的舞台美学追求。现在很多年轻人不喜欢看传统戏曲,觉得节奏太慢,“无场次”形式能够加快戏曲节奏,增加容量,适合年轻观众的胃口。

值得一提的是,“二度梅”陈巧茹一人分饰卓玛和塔娜两个角色,面对不同的人物,陈巧茹用不同的唱腔和表情完美转换,非常精彩。多场演出,受到包括众多年轻观众在内的戏迷盛赞。川剧《尘埃落定》表现出来的戏曲创新性,相信观众看得出来,艺术本来就需要创新,川剧本身也在不断变革创新之中。我的戏剧目标是把诞生于农耕文明的古典戏剧艺术,转化为具有现代品格的戏剧艺术。

记:你其实早已从一个编剧的小天地,走到了去实践这些纸上梦想的大舞台。

徐:谁让我是完美主义者呢!

记:从艺70年,不同时期你都创作了一系列优秀之作。从艺术角度,你最满意的作品是什么?

徐:川剧《死水微澜》。我历来认为改编就是再创造,在充分把握、吃透原著精神的原则下,把线索众多、头绪庞杂、人物繁多的庞大题材进行独具匠心的再创造。在这部大戏里,我提出的“无场次戏曲”的创作观念,就是在传统戏曲时空自由的原则下,充分发挥戏曲的写意性、虚拟性,打通剧本创作与舞台呈现的界限,打破通常戏曲剧本分场、分幕的编剧手法。可以说,大家通过反反复复的磨合,把演出技巧提升为舞台艺术,我从音乐、舞美、服装等方面逐一落实细节,川剧《死水微澜》成了我艺术生涯的标志——导演谢平安由“艺匠”成为了艺术家,我则由一个编剧变为真正的实践者。

记:你编剧的生涯里,投资最大的一部戏是……

徐:哦,那是1987年的一个大制作《红楼惊梦》,记得一次性投资5万元,在那个年代,不得了啊!该剧还称得上是改革开放后的首个大制作戏曲。《红楼惊梦》与《王熙凤》不同,它是对《红楼梦》的另一种改编,我从贾府辉煌尚存的时候,一直写到被抄家后王熙凤死去。戏剧改革的中心内容是要戏剧符合时代的要求,具体的核心则是要适应培养与推动观众的现代审美意识。

记:你提出川剧“上下可入流”的观点,可否解释一下?

徐:川剧在形式上可以华丽,也可以简朴。我们在锦江剧场演出,舞台上仅有一块幕布背景就够了。好的戏剧可以尽量少依靠灯光、舞美等,而是尽力展现演员唱、念、做、打的表演艺术,川剧的魅力恰在于此。

手记

2019年4月24日

记得十多年前我采访过徐棻老师,她快人快语,毫无名家架子。谈到动情之处,她脸部红润,神采飞扬,一双明眸精光四射。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24日下午去成都市川剧院采访她,祝贺她的新书《舞台上下悲喜录——徐棻谈编剧》出版,这是为成都市川剧发展促进工作组、成都市文化广电旅游局、中国戏曲表演学会主办的“笔吐珠玑·心怀时代——徐棻艺术生涯七十周年”而出版的纪念之书。徐棻老师碎花短袖配一袭黑丝长裙,穿着典雅,她仍是那样坦荡、睿智而健谈,十几年时光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明显痕迹。无他,因为置身戏剧深处,戏剧之美与人格思想,才是她抗击不幸、永葆活力的秘密。

在众多讲座里,徐棻往往会这样介绍自己:“徐棻,‘棻’音同‘芬’,意为芳香之木。”其实,徐棻并不是本名,她出生在重庆市化龙桥,按家谱排行,她是“世”字辈,父母取名为“世棻”。可是,读小学时她就不满意这个沉重的名字了。她回忆说,那时我已喜欢上文学了,读了不少现代小说,觉得这名字俗气,进中学我就把“世”字去掉了。虽然棻字有些生僻,但我喜欢它下面有个“木”字,查字典发现,“棻”的意思是有香味儿的木头。

就像朱自华在读书期间为自己取名朱自清、字佩弦一样,自取的名字含有自我激励与人生追求。在我眼里,徐棻是一个可以称为“徐先生”的大写之人。

人如其名,人如其文。敢想敢做、直率不转弯,木质的性情就是徐棻一生的写照。徐棻曾认为,自己性格不太好,清高、追求平等和完美主义。16岁投笔从戎,加上当年父亲去世,家庭的变故,让徐棻早早体会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再加上学生时代读过很多托尔斯泰、莫泊桑、巴金、鲁迅等人的作品,“所以我肚子里装了很多愤世嫉俗、我行我素……”

从六七岁跟着老师学习话剧开始,徐棻的一生都与戏相伴。读中学时,徐棻出演高尔基《夜店》以及郭沫若《孔雀胆》的女主角。倏忽70年,她坚守着自己喜爱的事业,笔耕不辍,不为名,不为财,为的只是对川剧难以割舍的爱。她不仅在戏剧的继承与发展上取得了斐然的成绩,也推动了川剧思想内容与艺术形式的与时俱进,是川剧当之无愧的承先启后式的人物。

到1995年,徐棻在剧本创作上又加上了“三追求”和“一句话”,即“追求继承传统与发展传统的巧妙结合,追求古典美与现代美的有机结合,追求思想内容与艺术形式的完美结合。”以及“我们做的是川剧,但不是老川剧;不是老川剧,但一定是川剧。”这其实是徐棻的艺术观与价值观的高度概括,她不但把这种艺术理念完美地实践于艺术作品,还把这些理念写在节目单上,告诉观众,该如何了悟川剧艺术的堂奥。很多评论家都说:徐棻做到了这些!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在成都市川剧院的排练大厅里,徐棻说:“八十多岁的我虽然不再写剧本了,但我经常阅读别人的剧本,提意见、出主意。真是应了那些老话:‘人还在,心不死’‘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之所以不死心,因为我一直在‘做梦’。我从小迷失在戏里,戏便成了我醒不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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