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清水先生的目光 我读懂了前倨后恭的内涵

○梁功勋

1987年，成都电机厂准备从日本阿波罗公司引进一批用于洗衣机电机生产线的设备，我有幸被企业派往日本参与引进设备工作。

清水先生是日方公司当时给我们委派的师傅，专门负责讲解电机绕组、自动绕线机、嵌线机、绑扎机、整形机、电机测试装置等引进设备的结构原理，并作调试、操作方面的示范。清水先生是我们对他的尊称，他是个中等身材、年龄三十出头的日本人，一副精明强悍的神态，眼神中，透出几分盛气，可用目中无人一词来描述他的傲气。刚见面清水就给我们来了个“下马威”，他用严肃的眼光扫视我们后，说：他的设备讲解只一次，示范操作也只一遍，要我们记清楚看明白。还说，设备运到中国后，他仅负责安装调试，操作则由我们独立完成，在使用现场他不会再作示范了。他的这番话，增添了我们的紧张情绪。

我们白天认真地在现场实训，晚上在宾馆整理笔记，生怕有遗漏而掌握不到相关知识。那段时间，每天仅睡三个小时左右。由于下了功夫，几天下来，各种类型的设备居然被我们很快掌握。此时，我注意到在清水威严的目光中，已透出一丝友善。我们的日程安排得非常紧凑，每人手中有一张日方提供的工期表。按照计划，一天，清水“电机综合测试设备”讲解课居然缺场，这对严谨守时的日本人来说，绝无仅有。他的助手佐竹说，清水昨晚加了班。因这台设备不是他们公司制造的，是由外公司配套，外公司不愿派人来，就只好由清水给我们讲解。而这台电气设备中的电气技术，估计是清水的弱项，当晚他加班是在看使用说明书，掌握设备的操作。

清水第二天开讲，不久就讲不下去了，场面十分尴尬。其实这类装置，我在国内曾设计过，想来对其原理、结构不会陌生，因此我请清水将设备外壳拆开让我们看看。果然，打开后，其中的仪器、仪表、高电压转换装置等，都一目了然。我根据自己的见解，谈了其中各类设置的基本用途，清水听着，也不断地点头认同。由此，清水对我们的目光，一下变得柔和起来。日方安排的购物时间，想不到他居然要他的夫人陪同我们去购物。要知道，日本人生活上平时很少交往，就是同事之间也是如此。

设备从日本运到国内后，清水也随即前来进行设备的调试工作。在调试自动绑扎机时，老断线，清水说是我国的绑扎线有问题，找来进口线，依然如此。旁观者清，我认为是“心模”未装正，调正后，问题果真迎刃而解。后来调试自动嵌线机，清水拿出了十个配件，是嵌线机上用的一种专用连杆，他说这是易损件，是他们公司免费送给我们的。只见清水和佐竹挽起了袖子，让我们见识了日本人敢干的一面。调试时，他们采用的方法是，用大扳手撬动曲柄连杆机构的旋转部分，只听见“叭”的一声，连杆就被撬断了，我一下明白了，方法不当折断，他们却说是易损件。稍加思索，我提出让他们先松开曲柄连杆机构的锁紧螺母，待旋转部分转过“死点”后，再将螺母锁紧。这一方法果然奏效，之后连续调试两台设备，连杆就再也没有断过了。此时，清水用赞许的目光向我伸起了大拇指，并向日语翻译说：“梁先生是机械专家”。其实我的专业是电气技术，这顶高帽子，是清水“张冠梁戴”了。至此，清水对我们的态度已彻底转变，居然也口口声声跟着我的徒弟叫我“梁老师”。他后来又来过我们企业几次，每次还不忘带点小礼品送我们。有句成语叫前倨后恭，透过清水先生的目光，我终于读懂它的内涵：要改变他人，首先得改变自己，做强做大自己，才是硬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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