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
刘雪燕（金牛区）
一丝残存的晚霞还挂在西天，迫不及待的炊烟已在屋顶袅袅升起。
吃过晚饭，外婆会从屋里搬出一条长木板凳和一张竹椅，摆放在院坝里。那时的我，很瘦小，喜欢躺在长木板凳上，仰望着浩瀚缥缈的夜空，看星星眨眼……院子里种了一棵桂花树，还有一棵樱桃树，墙角花台里，栽种的有茉莉、太阳花、指甲花、夜来香等，杂乱地茂盛着。风有时会捎来混合的花香。外婆一边给我摇着蒲扇，一边唱着：“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一个馒头，一块糕……”
一个又一个夏天过去，唱着唱着，外婆的头发就雪一般白了。她的声音，在无限的时空中来回飘荡，而那样的场景，只有在梦里才可寻了。
那时，外婆常带我从天回镇的上街走到下街，指着那一扇扇的赭红色的木板门，低下头对我说:“丫头，你要是数清了，就可以去看外面的世界了。”其实，真正让我走进外面大世界的，是外婆床头常年堆放着的那些有趣的书籍……
记得有一天逢集，外婆赶集归来，手里提着竹篮，上面盖了块青花土布，笑吟吟地让我猜篮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我打小就不爱动脑筋，伸手就去揭，哇，原来里面放了十几颗鸡蛋，还有一本色彩鲜艳的小人书。外婆指着小人书说：“《熊家婆》。”不识字的我，立刻搬来小板凳，缠着外婆讲给我听，听完故事，很长一段时间，我晚上都不敢走夜路。我要是不听话，外婆就会说：“你不听话，熊家婆来了，我可不管你。”我立马变得乖乖的。
外婆订了几份刊物，那个年代，没有电视，我最期盼的，就是邮递员送来的新书。拿到书的当天，一吃过晚饭，就迫不及待地把还散发着墨香的书翻开，要外婆一字一句地念给我听。在外婆的阅读声中，自己就像是故事中的主人公，或悲或喜，或挣扎或奋斗……小小的我完全忘却了自己。每一个故事，都深深地影响着我。要是寒冬，家里的小猫小松子会跳到我的被子上来，听着听着猛地竖直了耳朵，“喵喵”叫一声。外婆总会转过头来，把老花镜往上一推，瞪它一眼说：“难道你也听懂了不成？”冬夜，宁静而清冷。读着读着，屋内的小火盆慢慢变成了灰色，外婆这时就会摘下眼镜说：“丫头，睡吧，明天再接着念。”灯熄灭了，月亮爬上窗格，一颗种子，被外婆播撒在我幼小的心灵，有一些东西，在心底逐渐明亮了起来。
外婆去世时，满街开满了桐花。每每到了桐花盛开的季节，我心里就会隐隐作痛。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转眼又到了最寒冷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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