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一杯茶 ◎吴孔文

亳州晚报 2018-11-22 09:06 大字

[摘要]◎吴孔文

人到中年,我渐次明白:白米饭、家常菜、俗世茶,才是人生至味。

茶,让人想起一方山水,清明谷雨时节去乡下,渡水复渡水,过山复过山,柳暗花明处,村庄逶迤展开,田野平旷敞亮,鸡犬之声破空而来。那房屋前后,峰峦隐隐,水汽氤氲,鹧鸪声中农事纷繁。一杯茶水里,才了蚕桑又插田。

茶,也让人想起一座城。天府之国的成都每天都在茶香中苏醒,即便抗战时期,人们也言谈悠闲、捧杯在手,以至于诗人何其芳去那里时,写了首长诗——《成都,让我来把你摇醒》;而在苏州,早起的人们也喜欢喝茶,他们将农具撂在一边,扁担斜靠在茶桌上。有条扁担上还写了“徐土根”三个小字。诗人车前子认为,那字,比启功先生写得好。

茶,还会让人走向历史深处。宋朝的苏东坡,竹杖芒鞋,游于乡下,口渴寻茶,柴门轻启处,枣花落衣襟;明朝张宗子,少年纨绔,茶淫橘虐,晚年却破床碎几,折鼎病琴,粗衣粝食,常至断炊;清朝的沈三白,一壶天地小,满眼有情人,然而好景不长,爱妻早逝,心灰意冷,从此孤身江湖,萍飘浪走。小说《儒林外史》中,两个挑粪桶的男人,于夕阳西下时相遇,一个拍着另一个肩头道:“兄弟,今日的货已经卖完,我和你到永宁泉吃一壶茶,回来再到雨花台看落照。”正如文中的杜慎卿所言:京陵菜佣酒保,都有六朝烟水气。南京,好地方!

胡兰成年轻时,并不知道自己将来当汉奸。仲春时节,他和乡下孩童一样,衣着土布青夹袄,赤足走过田埂。在记录故乡炒茶时他写道:“炒青叶子炒到三更天气,男女结伴去畈里邻家的地里偷豆,开得后门,就听到溪里水响,但见好大的月色,一田亩里都是露水瀼瀼的。”这样的文字,如果不是出自汉奸之手,该多好!

有时,忍不住地去想一个人,当年,他和我们一起,琴棋书画诗酒花,清茗一杯向天涯。未料命运有变,他的官越当越大,终于与我们相忘于人世的江湖。再次读到他的信息时,是在铺天盖地的媒体上,此时的他,人已入囹圄,身心不自由。真想远行千里去问他,为何忘了当年那杯茶?

每次捧起茶杯,我还会想念自己的几个老友。朋友老余住在乡下,家境不太好,却很在意面子。去他家时,我把车停在人家稠密处,而后慢慢步行。路上遇到锄地的、挑担的、打酒称肉的,向他们打听老余的近境,他们说,老余混得不赖,常有远方的朋友来看他。

这个初秋的傍晚,我喜欢坐在一杯雾腾腾的茶水里。凉风四起,柳梢挂雾,院中的扁豆依然花开千朵。抬头向远处看,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正在软红数重阡陌纵横处踽踽独行。那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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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成都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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