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地老去
□方兰
看了英英的新居，她那些摆放熨帖、恰到好处的小家居，精致得每一样都让我问长问短。于是这个假期，小嘛姐陪我坐高铁来到成都宜家。
一向逛商场就磨皮擦痒的孩子，此刻却一反往常，露出了女孩子的本性，犹如男人看到漂亮女生的那双眼睛，发光发亮。看啥啥都爱，见啥啥想买……那些令人惊喜的玩意儿像球台上的乒乓叫人眼花缭乱，每一样商品似乎都不容错过，像谜语般挑战着我们的想象力：这是干嘛的……太有创意了！
有的商品极具灵性，我就在想这些“灵物”在被设计师制造之前，它们犹如孕妇腹中的胎儿，被妈妈用美妙的音乐、图画以及丰富营养的食物浇灌，然后再生出的这一件件五官精美，格调雅致，触感舒适又实用的高性价比产品。我们在其中流连、挑选、赞叹着。尤其是这个“妙空间，巧收纳”的25平米麻雀窝的出现，迷得小嘛姐挪不开步了。浓淡相宜的色调，疏密有致的布局直达人心，美得真有一种让你的想象插上翅膀的自由……
“我太喜欢了这里了！”逛到天黑了，小嘛姐啧啧着和我各自扛着一大袋走向收银台：“我想要的东西好多哦！”“少玩手机。”我说，“你不努力，怎么对得起你的想要？你的喜欢？”
话音一落，我突然想，其实这话不单针对孩子，对我们任何阶段的成年人都适用啊！
上月下旬我和孩子去了西博会，在其中一个展馆，循着李健的“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的歌声我们走到一个围着很多人的开放厅，原来是四川老龄事业会的一个“当你老了——老年体验区”。在一面写着“光阴的故事”的长方形巨大展墙上下，戴着红袖章、红五星的青春影像激情飞扬，骑着永久牌自行车穿着喇叭裤的年轻男女笑靥如花，麻将一样的方块儿电视机旁搁着鲜红的毛主席语录本本儿，印有鸳鸯的红闪闪的开水瓶等等许多伴随着60后70后80后成长的物品，在“时间都去哪儿了”的旋律中惹来多少好奇的怀念的目光与驻足。
我爱不释手地嗅着一个竹编的小筐筐，似乎那里面有水果糖的甜味儿；我摆弄着一个很有年代感的小收音机，记忆光速般穿回到幼时——那些没有风没有任何心事的午后，我每天雷打不动地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安安静静地看着身旁爸爸给我带回来的这个小收音机，耐心地等着里面传出令我雀跃兴奋的故事节目：“小朋友们，小喇叭开始广播啦！”那清脆的童声就像阿里巴巴的宝藏，引人入胜……
昨天是回不去的了，不忘就行。最重要的是珍惜当下，展望未来——我来到老年体验区的化妆椅上坐下，任由化妆妹妹刷刷抹抹一笔一画把岁月空降到我脸上……一转身，正在自拍的小嘛姐看到我惊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偷笑道：赶紧去洗了吧，我妈还没老呢！另一小姑娘见了，倒抽一口气后尴尬地笑了。有俩夫妻打量着我：化得不错，再把衣服配上就更接近了。
在中间那块展板前，蹲着俩衣架，上面挂满了极具年份标志的男女式特色衣裤。后面的黑板海报上书写着歌词“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要老了”。人们穿梭着轮流着到这里拍照怀念，回忆青春……有一约莫七十上下的老人选了件有红领章的军装，戴上有红五星的军帽，挎上有红五星的书包，任由儿子为他扣扣子、理衣领、正军帽，他孩子一般羞涩地笑着，安静地看着儿子为他打理，眼里写满的是依赖、慈祥与满足。
忽然间，我觉得自己不用去选衣物了，他们已经给了我最好的体验……在滚动播放的歌声和眼前的镜像里，我想到三毛所说：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待明白过来时，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是的，只有认真地、谦卑地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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