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视率造假产业链一年捞40亿？行业喊打为何屡禁不止？ 成都商报记者多方摸底调查，试图挖出收视率买卖背后真相

9月15日，因为在演讲时炮轰收视率造假，郭靖宇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他在当天的演讲时呼吁，整个影视行业要团结在一起，与操纵收视率的黑团伙决战，彻底清除假收视毒瘤。

郭靖宇的爆料是否能带来全行业健康发展？继演员征税后，买卖收视率是否会成为行业监管热点？为此，成都商报记者进行了多方摸底调查采访，试图挖掘收视率买卖造假滋生的真相。

1 热点追踪

新作收视率高，口碑差

郭靖宇称是因没买收视被人黑

早在2015年，郭靖宇执导的《大秧歌》播出时，他就爆料称，开播前他遭遇了收视率警告，各种人暗示他购买收视率，但他明确拒绝了。在《大秧歌》首播时，武汉的收视率从前一天的2.23下降到0.35，江苏的部分城市也出现了收视为0的情况。

此次点燃郭靖宇神经的是他担任编剧、总导演的传奇大剧《娘道》，据郭靖宇介绍，这部剧总投资超过两亿，由郭靖宇的公司出品，主演就是郭靖宇的夫人岳丽娜，他的一双儿女也在剧中也有重要角色。《娘道》播出后收视不错，在首播当天的收视排名黄金档第三，达到了0.681。根据CSM52的最新数据，《娘道》在9月16日省级卫视黄金档电视剧中排名第一，在北京卫视的收视率达到1.22%，在江苏卫视的收视为1.04%。

不过，《娘道》的口碑并不算高。9月17日，郭靖宇在个人微信朋友圈贴上一张新作《娘道》的豆瓣评分图。成都商报记者注意到，郭靖宇贴出的这张评分图上，《娘道》的分数仅有3.7分。在郭靖宇此前的演讲中，他就曾吐槽称，《娘道》是自己作品中在豆瓣上差评最多的一部，“我每天都在看豆瓣，虽然《娘道》还没开分，但我自己算着，估计也就4分左右……”在郭靖宇看来，自己的新作之所以那么多差评，就在于没有买收视，导致对方找来大量水军黑自己。

2

尴尬现状

购买收视率价格水涨船高

两年不到从40万一集涨到100万

从炮轰至今近10天过去，成都商报记者多次联系郭靖宇，但他都保持沉默。一位影视行业资深从业者告诉成都商报记者，现在的剧不买收视很难播出，即使播出了也就0.2%的收视，也会被播出平台砍掉，台面上也不好看。

“现在收视率已经涨到了100万一集，价格是水涨船高。”一位制片人痛心地告诉成都商报记者。就在2016年年底，郑爽、马天宇主演的《美人私房菜》因收视低，开播不久便被浙江卫视腰斩，该片制片人严从华在微博发声，直指因为没有购买收视率，《美人私房菜》和浙江卫视成了收视率造假的受害者。

此后，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为此还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正式向电视剧收视造假的黑色产业链宣战。协会在发布会上公布的数字触目惊心：以当年购买收视率的价格每集30万至50万元人民币计算，卫视频道每年播出1.3万集电视剧计，全年有40多亿元被这股黑势力非法窃取。

成都商报记者联系到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相关负责人，对方表示，目前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已经就此召开了相关会议，协会暂时不方便接受采访。该协会一位成员表示，两年前协会曾就收视率造假的问题召集会员单位开会，会议开了4个多小时，30多个制作方代表群情激愤，会上大家都承认，曾花钱购买过收视率。

此外，多位制片人透露，目前收视率操纵者正在由被动向主动的方向发展，一个剧即将开播，电话就找来了，“做不做呀？不做的话收视率就可能往下掉？”电视台也会问，是否能确保收视。

3

为何造假

收视率和购片款挂钩

“对赌协议”推动收视率买卖

收视率造假的背后，一方面是国内电视剧供大于求的现状，另一方面则是电视台的生存需要，通过高的收视率拉到更多广告。2015年1月1日“一剧两星” 之后，国内基本上有一半的电视剧上不了电视台的首播。有数据显示，我国每年电视剧产量超15000集，却有近9000集无法播出，而能上卫视首播的剧，电视台必然要求有收视率的保证。

据了解，为保证收视率，电视台与制作方签署电视剧购买合同时，通常会附加一份“对赌协议”。即制作方在售剧时，必须向电视台做出收视率担保——该剧在播出时必须达到协议中保证的收视率数值，制作方才能从电视台拿到全部的购片款。否则，按照协议比例相应扣款。以一部50集的电视剧，卖给电视台是每集100万元，在协议中会承诺平均收视率要超过1，收视率每低0.1就扣除单集购片费10万元，高于约定的数据又进行奖励，“收视率的高低，直接与制片方的片款挂钩。”一位制片人透露。

2015年8月，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亦出台整治措施，组织中央电视台等14家电视台签署禁止收视率对赌的公约，但并未有效遏制对赌。多位电视剧制作公司负责人透露，总局的公约出台后，电视台明面上不再与制作方签署收视率的“对赌协议”，但在购剧时，仍会暗地里强调需达到电视台的收视要求。

资深投资人，凯毅资本总裁高娜认为，杜绝收视造假的前提是收视率不再和利益挂钩，即播出平台和广告商都不以收视率作为唯一衡量，“现在的情况就是收视率高的话广告价格是不一样的，一旦和利益挂钩，那就会产生问题。”

一个问题

背后黑手是谁？

目前，在国内提供收视率的主要是中国广视索福瑞媒介研究有限责任公司（下称索福瑞）。索福瑞官网介绍，索福瑞是国内领先的广播电视受众研究机构，致力于专业的电视收听和广播收听市场研究，为中国大陆地区和香港传媒行业提供可靠的、不间断的视听调查服务。

索福瑞官网显示，目前拥有5.79万余户样本家庭。其电视收视率调查网数据显示，25个省级收视调查网的样本用户为17250个，117个城市收视调查网的样本户也不过是21000个。也就是说，每个地区分配的样本户家庭数量仅几百、上千个，即使是样本户数量最多的重庆，也仅有1300多样本户——这意味着只要“干扰”其中的13户就能改动当地1%的收视，控制收视率的成本很低。尽管索福瑞会定期更新样本户，但多年以来并未解决单个城市样本数较低的问题。

目前为止，收视率作假的手法主要有三种：干扰样本户、窃听和截留数据、直接篡改数据。业内人士透露，第二种手法经技术改进已经清除，第三种手法至今没有得到案例支持，而最低级的“干扰样本户”却屡禁不绝。

多位制片人认为，索福瑞本身参与数据作假的可能性极小，某种程度上也是假收视率的“受害者”。成都商报记者多次联系索福瑞方面，不过并未收到回复。索福瑞高层曾多次表示，公司对于收视率作假的话题持非常审慎的态度，索福瑞“也是收视率污染的受害者”、“对收视率污染的后果有着切肤之痛”、“一直与污染收视率的不法行为进行着持续、坚决的抗击战”。

成都商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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