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书是咋弄的？

□田悦

这段时间，我妈老跟爸有些扯皮，原因是，老爸一天到晚都把脑壳埋在手机里——他有个朋友圈了，都是些心灵鸡汤啊，骑游啊、钓鱼啊、扑克啊、麻将啊，啥子都有。他好像在读书的样子，更好像离开了手机，他就喘不过气儿来。我老妈跟他急，说不希望他这样整天就窝在屋里看手机，说“这二不挂五的样子又不是在正规读书，你真要爱读书的话，我肯定支持你的。悦儿嘞，哪天把你爸扯到太古里书店去逛逛。”

我晓得，老妈这句话，是戳到了老爸的痛处——那二年，我老爸是个喜欢读书的人，往年子还几乎天天买书刊回来，码在屋头，慢慢读，当然他读的书基本上是好看刺激的福尔摩斯之类的探案书，少不得凶杀和破案。他还推荐一些让我们读。妈妈也没说啥子，甚至还开玩笑说让我去当个书老板，这样自家人看书就更方便了。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爱看书毕竟不是坏事儿。可现在，老爸“读”的是手机，母亲就不安逸他了。

曾几何时，我的的确确认为，当个书老板真是很惬意的事情。可惜我最终没当成。但关于书老板的“成长经历”，想来也是有趣的事，基本上反映了一个时代图片市场的断代史。在成都尤其如此。

由于工作关系，我跟书老板打过一些交道。书老板的叫法，也是有历史元素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书老板，不是指那些在街头巷尾摆摊设点或者开个小书店卖零售的小书商书贩，而是那些直接与出版社打交道搞批销，甚至从出版社买书号自己印制发行的人。这种书老板，胃口很大能量也很大，有时候搞得像个出版社或企业的阵仗：人才、资产、营销、人缘……啥子都有，凶。

我印象中，往年子成都的出版社多，林林总总不下十数家：省级出版社、市级出版社、专业出版社、大学出版社……有道是靠山吃山，书老板靠什么？就是靠的出版社，吃的出版社，国家出版单位就是他们发财致富的大靠山。曾经，有人打比喻说，出版社是条牛，现在营养不良，长满虱子，牛再瘦而虱子却是肥的。虱子是谁？书老板。对此种种看法评价，且不去研讨细说。但不管怎样，书老板的崛起发达却是一个事实。

那个时候成都的书老板，一般都有自己的“枪手”，枪手又称“职业杀手”。给枪手一些稿费，让他们编故事，故事的来源大多是一些香港电视剧和外国电影。情节要好看，要刺激，要血腥，当然也要有美女红酒啥的。

慢慢的，那些书老板赚了钱，眼光就刁了。后来，正规出版社组织的作者写的正儿八经的作品，他们一般打不上眼。他们会拿自己的枪手写的有刺激的书跟出版社的人说：老师，搞懂没得哦？现在啥子年头？您老人家脑筋该换得咯！你们关在屋子里弄的那种书稿，只有拿来当废纸卖，送给我看都不得看。现在的东西要卖得到钱才算数，您看我们手头这些是啥玩艺儿？都是北京上海几家大出版社想要的哦，我不想给他们，懒得跑那么远飞来飞去的。好生想想，我这新书，您要不要出嘛？给您三天时间想想。

很多书老板身边跟着个身材好相貌佳的女秘书，她很会见缝插针唱双簧：“是的哦老师，我们手头的好东西多哦，好多枪手在熬夜整精品出来哦……老师您要不要出嘛，搞快哦。不然我们给了北京的出版社哈。”出版社的人尤其是愣头青如果脑壳不冷静出了他们的书，很可能上当，出书也是一阵风的东西，那些选题不好又粗制滥造的东西很难卖出去，码在屋头库房让老鼠子啃。

记得前几年是“二战”热，成都几个书老板部署之后发出号令，枪手四处出击，搜集一堆有关资料回来，这里摘一段，那里凑一章，再输入电脑——老板的“作坊”里有的是现代化设备——要不了几天，一部庄重地标着“献给国际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的巨著便问世了。路子多的是，办法更大大的有，书老板们的生产流水线上，就这样源源不断地产出各种各样的热销产品来。票子也源源不断地流进腰包。书老板能不发吗？

短短几年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四川各地，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一大群书老板，真是一道奇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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