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只剩“眼疾”,手也快不起来了
大周末说
我对自己有一种恶趣味。
就是偶尔,在聊起近视这个话题时,我会先让其他人挨个报自己的度数,然后说,噢。大家就会急吼吼地问,你多少度?我把身子往后一靠,吐出这个数字:900。大家就要啧啧啧。
其实我不止900度。如果要进行严格的验光,可能会是四位数。
我是小学四年级开始戴眼镜的。10岁的小姑娘,瘦成排骨,脸上蜡黄一层皮,门牙很大,架一副塑料眼镜儿,真是说有多丑,就有多丑。
我对小学记忆深刻的画面是:几近黄昏,数学老师还在拖堂——那时我们的老师真是兢兢业业,恨不得把所有的知识都掏出来,让孩子吃下去。那时也还没有收费补课,所以常常地,要拖堂。满黑板的应用题,我们要先抄写在本子上,再解答。教室里很安静,只剩下老师用粉笔写字的声音。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跑到第一排,蹲在地上抄,抄完了,脚也麻了,站不起来。
我那时是一个好孩子。唯一的焦虑就是近视这件事。为什么呢?因为我从不走路看书,从不躺着看书,不打游戏,不爱看电视。我每天坐在书房里,腰杆挺直的写字,每半小时看一次绿植,每2个小时眺望一次远方……教科书般的姿势仍然救不了我的眼睛。它每年都看不清楚更多的E。
看不清楚所有的E啊,无论怎么样睁大,眯缝,怎么样使劲眨巴眼睛,让它变得湿润——湿润了的眼球,在某一刻就会变得异常清晰,但是只有那一瞬,一瞬过后,就又糊了。
我们家的长辈常常对我说,你小时候,眼睛又黑又圆,像两颗葡萄,哪像现在……可惜得不得了的样子。10岁,我就开始了漫长的对抗近视的人生。
那个时候,但凡有什么东西热起来了,就会热遍整个社会。各种治疗近视的手段和三勒浆脑黄金一样,一度是全社会的热点。
一开始是一种叫小孔眼镜的东西,每天戴三次,每次一刻钟。其实就是塑料做的黑色片片,不透明,中间几个不知道什么规律分布的小孔,针尖一样。戴上这玩意,只能从那些个小孔里看世界。
接着流行在耳朵上敷药。半厘米见方的小胶布,每一块胶布里,放一粒黑色小药丸,密密麻麻贴在整个耳廓上。那时你只要在大街上看见有小孩子耳朵白花花一片,就知道他是个可怜见的近视眼。
当然,也没什么鬼用。
再后来,各门派都发展出治疗近视的气功——我的父母还是知识分子呀,也是病急乱投医。
每个月我要坐长途汽车到成都,在一个医生家里进行气功治疗。每次大约要2个小时。大师在我的眼眶、眼珠上用各种手法按摩,辅之以气。每次治疗之前都要测视力,治疗完毕,再测一次,竟然真的会有进步!后来想也许自己做2个小时的眼保健操也能瞬间提高一点吧。
由于这次的治疗,我摘掉了眼镜,但半年过去了,视力并未提升。15岁的我重陷模糊的世界,变成了一个迟钝的人。“眼疾手快”是形容做事机灵敏捷,然,一旦只剩“眼疾”,人对外界的感知就迟钝起来。我不明白。
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全民对治疗近视这件事情的热情,消退了。有的人比如我,戴上了隐形眼镜,有的人则去动手术。人们一个个走在大街上,神清气爽,科技摘掉了他们的眼镜,也摘掉了思想包袱。
你可以回想一下,是不是很久没有在任何影视作品里听到“四眼儿”这个词了?“眼镜儿”是不是也从略带调笑的意味变成了一个完全中性的词?就像“师傅”“老板”“服务员”一样,只是一个分辨彼此的身份符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近视眼融化在了茫茫人海中,不再被特别对待。不是因为司空见惯,是因为做父母的有更多更大的焦虑。不是不再人以群分,而是这个世界漂浮着更多更杂的身份标签。
我的同事张三丰从小弱视。他戴500度的近视眼镜但是只能看到视力表上最大的那个E。张三丰视力之差,读书之多,情绪管理之高级,都是我熟人里面的极限。也许是视力让他看起来行动迟缓,整个人和这个世界有一种游离感。世界转三圈,他可能只能赶上一圈半。他的糟糕的视力夸张了他的动作,拉长了动作的时间。
他现在成为了“大家”。他的妙是色中见空,憨厚又剔透的。我总结这是他视力不及常人的缘故。
有一次他为大学者任继愈的讣闻取标题。任公右眼患疾,左眼视力也极差,精通哲佛史学,任国家图书馆馆长18载。张三丰坐在电脑前,缓慢敲下这排字:他用0.01的视力,看清整个世界。这标题我至今仍记得。(潘媛)
(相关内容详见明日“大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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