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侯祠怀想□凌夏德
成都是春秋时蜀国古都，三国时刘备称帝国都，据说其名由古时迁徙所载的“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而得，几千年不变，在全国各个古都中绝无仅有。成都平原沃野千里，三环之外，依然一马平川。在滚滚东流的历史长河中，出现在川蜀大地上的英雄豪杰和历史人文景观可谓灿若星河、光耀千秋。
多年以前，我曾经到过成都，仓忙中匆匆去了一趟杜甫草堂，依稀记得草堂的几撮茅草在秋风中萧瑟飘摇。今年四月，我又有机会到成都，利用业余时间，我去了一趟武侯祠。
武侯祠距离成都市中心不远，花15元钱坐的士即到。武侯祠始建于公元223年建惠陵时，主要由惠陵、汉昭烈庙、武侯祠、三义庙组成。现存建筑为清康熙11年修复，保留唐宋风韵。祠内供奉刘备、诸葛亮等蜀汉英雄塑像50尊。
那天下午，我怀着高山仰止般的心情，轻轻迈进武侯祠的大门。从大门进去后，前面是汉昭烈庙，中间是武侯祠，后面是三义庙，左侧是惠陵。所有的庙宇建筑全部是木瓦结构，古朴庄重。粗壮的柱子，结实的檩条，整齐的椽木，紧致的榫卯。青砖红木，朱窗空格。勾檐翘脊，灰瓦飞甍。柱子的表面，有一层一层剥落的油漆，千年沧桑仿佛就这样凝固在这古老的建筑中。每道门槛和每扇大门都由厚实的原方木做成，用拳锤击，犹如敲打岩壁。我想所谓的厚重历史，如果可以用计量单位测量，大概就如这门这槛的厚度吧。
庙宇之间，松柏森森，苍翠幽深。两人可以合抱的喜树，蹿出庙宇回廊的束缚，直指苍穹。祠内的通道，全部是青灰色的石条铺砌而成。我脚下的青石，不知当年的诸葛孔明在先帝崩殂后曾经彷徨踩踏？在诸葛亮死后500多年，杜甫到成都逃避安史之乱，特地到武侯祠拜谒诸葛亮。他在《蜀相》中写道：“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一千多年后的今天，丞相祠堂已由城外变成了三环以内的闹市区了。不变的是松柏森森，还有黄鹂婉转依旧。只是当年杜甫的心境和我不同。因为杜甫身在乱世，忧国忧民，希望有像诸葛亮一样的高人辅佐君主，让社稷江山稳定，人民安居乐业，让和小康社会一样“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愿望变成事实。因此，同样是在春天里，草长莺飞的季节，杜甫无心去欣赏碧草春色，让悦耳的黄鹂声隔着枝叶空鸣。
刘备庙里，中间供奉着刘备鎏金塑像。刘备阔面大耳，慈目平放，玄德美誉溢于眉目。他着帝帽黄袍，有君临天下的威仪。刘备的左边是关羽。关公彪悍威武，威震天下。右边是张飞。张公黑脸狰狞，横眉怒目。刘备庙和三义庙一样，摆放着他们桃园结义三兄弟的塑像。桃园里“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的誓言，荡气回肠，犹言在耳。站在这些英雄豪杰面前，遥想当年风云际会，他们金戈铁马，讨曹伐吴，东征北战，共创霸业，那是装得下天下的心胸和壮志啊!张关为刘出生入死，舍生取义。张为急着操办哥哥的孝服之事鞭打部下而被部下割头，刘为报关公之仇亲自率兵讨吴，郁郁中染疾而终，那是何等的壮怀激烈？然而那些帝王们在辞世前是否预知他的子孙能够继承他的霸业？能否一统江山？能否感知后来人所说的“是非成败转头空”？三国人物里，我尊崇刘备的重德侠义，我时常诵读辛弃疾“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的词句，我喜欢曹操诗行里永世流芳的磅礴豁达风骨。当然，是非功过由历史去说。一千多年后的我辈，就把他们当做渔者樵夫煮酒的话柄罢了，毕竟“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诸葛亮庙在刘备庙和三义庙之间。里面供奉着他和随军征战而死的儿子及年仅19岁的孙子。诸葛亮是文官，他的塑像比三兄弟都小，脸型线条柔和，双眼眯缝，头戴纶巾，手执羽扇。我双手合十顶礼膜拜。诸葛亮是个精忠的良臣，是散文家，其肺腑谏言在《前出师表》里令人感激涕零。诸葛亮又是个发明家。他发明的木牛流马最令我着魔，每次读《三国演义》时总是细细琢磨，遗憾的是，一千多年后，愚钝的我依然不知其所以然。孔明灯如今依然在每年的元宵节里绽放，让无数俊男靓女惊叹“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眼观天象，耳听风雨。军中帐里气定闲神，纵横捭阖。司马懿15万大军兵临街亭时，只有几千兵马的他却来个空城计，在城门上羽扇纶巾，抚琴而唱。在率兵镇压西南叛乱时，足智多谋，七擒七纵孟获。让孟获服服帖帖，五体投地归顺。他的智慧仿佛正透过微微细眼，穿越千年的时空隧道闪耀光芒。可惜的是，这两朝老臣，能够发明流传千年的孔明灯，出师未捷时，在军中帐中却不能阻挡自己生命之灯阒然而灭。
三义庙后面是桃园。四月的成都，正当别的地方桃花早已落尽结蒂时，这里还未凋谢，但它的颜色没有光鲜透亮、灿若丹霞，是一种暗红的血色。不知它是否见证了当年三兄弟饮血盟誓时的情景，而让它那么凝重哀思。旁边的园林里，杜鹃花如一群不知愁滋味的少女迎面走来，红的，紫的，霞的，竞相开放，无比绚丽。假山流泉凌凌击水作响。黄鹂鸟在尚未成阴的银杏树上或者丝绦垂柳里，上蹿下跳，婉转地唱着歌儿。我静静地坐在树下，在追思英雄豪杰的同时，让思绪纷飞在武侯祠的春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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