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岭，赴一场与雪的约会
□ 彼岸蒹葭/文苗青/图
冬天深了，喜欢窝在沙发里看书、听音乐。某天夜里，偶然听到费玉清的一支老歌，“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
歌声深情委婉，有一种苍茫的气象，旋律里似乎有梅的暗香幽幽袭来，还有雪花在漫天飞舞，纷纷扬扬，犹如仙女撒花，犹如天使展开了翅膀……这支歌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曾红极一时，隔了多年光阴，再次听到，有种熟悉和亲切，像偶遇多年不见的故人。
有多少年没看到雪了？
成都平原的冬天没有雪，冬天便显得格外漫长，寒冷潮湿，且满眼荒寒，枯燥，百无聊赖。楼下的银杏树，从第一片树叶飘落，到现在总有两三个月了吧，叶子每天都在落，总也未落尽，树上仍有半青半黄的，分明是眷恋着这个世界，迟迟不肯告别。这样的季节，若是有一场大雪从天而降，静静地覆盖房屋、道路、树木……想象白雪堆积在银杏树上，洁白晶莹与金黄灿烂相互辉映，该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美？
雪，是开在冬天最深处的花朵，最能撩起缕缕情思和遐想。冬天，因雪而风雅灵动。“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没有雪的日子，我吟哦着这些优美的诗句，安慰自己，让自己超越寒冷，获得一份诗意，一份精神上的温暖与安宁。
长夜漫漫，我闭门烹茶，只听冷雨敲窗，寒意无处不在，泡茶的双手也冻得发僵。我无数次暗中祈祷：快点落雪吧。躺在失眠的床上，越发想念雪。忽然起心动念，何不去寻雪、赏雪，在冰天雪地里与雪谈一场恋爱？心动，不如行动。我立即披衣起身，发微信、发QQ，征集同好。没料到，一呼即应。呵呵，爱雪的人儿啊，让我们一起去西岭，赴一场与雪的约会。
怀揣期待，我们启程了。山路七弯八拐。那些被经过的树，有的依然苍翠，倔强地与寒风对峙；有的落光了叶子，静默地站在道旁，似乎在沉思往事。汽车渐渐驶入山里。忽然，有雪进入视线了，山上、树上，这里一点，那里一团，像棉花一样洁白轻盈。车里的气氛开始活跃，大家叽叽喳喳，纷纷议论。
终于抵达茶地坪。好一片白色的世界！宾馆房顶上堆积着厚厚的白雪，像童话里的别墅。各种树木全都披上了雪的外衣，俨然玉树琼枝。所有人都欢呼雀跃，跳着、笑着、闹着，拍照，抓起一团团积雪相互投掷、追赶。雪，让所有人瞬间回到了童年。
入夜，宾馆里的一串串红灯笼亮起来了。就在这时，天空中开始飘雪，先是细雪霏霏，不一会儿，大片大片的鹅毛在空中飞舞，满天满地都是白白的影子。雪，这天地间的舞者，轻盈地旋转、翩跹，自由自在。是不是，每一朵雪花都是一只蝴蝶的前世？白雪映着红灯笼，有种特别的喜气。玻璃窗外，瑞雪纷飞，室内温暖如春，大家吃饭、饮酒、谈笑，酒过三巡，一个个都喊醉了，不知是醉在葡萄美酒中，还是醉在风花雪影里。
一夜酣眠。次日醒来，我一骨碌跑去拉开窗帘。雪后的世界干净清爽，群山白雪皑皑，沉静、端正、肃穆，跟圣人似的。树木、竹林、各色花草全都被积雪覆盖，无一例外地，掩藏了所有的心思。
雪后，山里的清晨特别安静。听不到一点声音，没有鸟，连风也隐藏起来了，正所谓“千山鸟飞绝”，只有雪，白色的、无边的深渊。
越往山里走，积雪越厚。走着走着，不留神，堆积在树枝上的雪，忽然“哗”的一声落下，撒下无数碎屑，吓人一跳。我忍不住捧起一把雪，低头舔舔，冰凉，甜丝丝，沁人肺腑。大伙儿在雪地里走着，尽情欣赏着风景，有人调皮地摇摇路边的树，立刻，大团的雪球纷纷坠落，落在衣服上、围巾上、头发上……有人趁机抓拍，镜头记录下笑声雪影，黑发红颜白雪相互映衬，映照着不曾褪色的青春。
有老男孩童心大发，跑到雪地里躺倒、打滚，张开双臂拥抱这雪中的天地。桃子妹妹索性脱掉羽绒服和雪地靴，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单腿直立，练起了瑜伽。她低眉凝神，专注地呼吸吐纳，做着各种伸展动作，神情柔和安详，是那么美、那么恬静，看得出，她沉浸在一片淡淡的喜悦之中，仿佛忘记了周遭的一切。那一刻，我相信，她一定找到了打开沟通天地自然的钥匙。
而我，最心心念念的事情是，若能在雪地里设下茶席，煮雪烹茶问茶味，该是何等风雅与诗意？茶汤该是怎样醇厚、温暖芬芳？可惜未带茶具和水壶，我后悔得直跺脚。下次来西岭，一定要在雪地里布一次茶席，一解茶愁。林清玄在《煮雪》中写到，传说在北极的人因为天寒地冻，一开口说话就结成冰雪，对方听不见，只好回家慢慢地烤来听，故事美得动人心魄。这冰天雪地里的茶想必也是如此，待沸水发出“噗噗”声，茶叶上下翻卷，便能听见从壶口飘荡出的词句，那是茶叶酝酿了一年的独白，文火一烧，就烧出了一个芬芳的春天。
“雪，一片一片，在天空静静绽放……”远处传来飘渺的歌声，我不禁热泪盈眶。与雪的这一场约会，让这个冬天如此温暖，如此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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