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浩瀚面具”变成“解开裤裆” 如此重译泰戈尔 实在不像样
在我写下这篇文章之前,已经有北京的媒体发声:“如此亵渎一个以文字优美和诗意浓厚的作品享誉全球的长者,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如果你也知道泰戈尔的名字,读过并喜爱这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诗歌或散文,那么,当你看到冯唐的所谓“重译”,可能你会感到难过的,就像我。
所幸,经典之所以是经典,正在于它的伟大与美丽,不仅经得起时间的淘洗,更不会被这些歪曲原意的词句损伤。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本名张海鹏、今年44岁的北京人冯唐,虽然是学医出身,但因为出了不少书,现在被媒体提到的时候,都是称他为作家。这是一个自我感觉极为良好的作家,酷爱描写情色,并将其称为“探索人性”。
前阵子有部范冰冰演的电影《万物生长》,就是从冯唐的同名小说改编来的。电影播出后,有网友用冯唐很爱用的词“肿胀”在小说里搜索,把搜出来的几十个句子罗列,效果很特别。
曾有编辑称赞冯唐是一个“即使仅仅靠贩卖阅读快感都能火的作家,即使不贩卖任何思想都行,文字口感好。”他也确实有写得不错的诗,比如那首“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在网上火了一阵子。
但是,冯唐最近对一部经典诗集所做的一件事,却令许多人感到难以容忍。
他号称重新翻译了印度文豪泰戈尔的一本诗集《飞鸟集》。但事实上,他的“重译”几乎没怎么尊重原文的字句和本意,基本上是以《飞鸟集》的英译本为“素材”,自己在此基础上重新发挥了一番。
并且,他的发挥方式,依然是他所最擅长的“那种”方式。
文/柯络衣
泰戈尔为何会被重译? 因为他的著作已是“公版书”
公版图书,即公共版权书籍,是指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他人士发布的作品,使用不会侵犯作者的版权。
对于出版社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不用付版税!
在国内,对公版书的规定是,在作者本人去世50年后,再出版他的著作就不用付版税了,著作权法不再保护。当然,重新翻译也不在话下。
所以,许多经典外文著作才会被一再重新翻译,重新出版。
泰戈尔可以说是中国读者最熟悉的外国诗人之一,他的诗歌许多人都能够背诵,经典名句也反复被人们所引用,到今天为止,泰戈尔的诗集已经有诸多翻译版本。
在这里我觉得有必要提一下的是:那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压根不是泰戈尔写的,却不知为什么被很多人误导。大概和那些胡乱安放的名人名言差不多吧。
这几句在中国当代女作家张小娴的作品里倒是有的。
你听说过“冯唐金线”
这个“新成语”吗?
冯唐此前来过成都,宣传他的小说《女神一号》。当时我的一个朋友去了现场,问他关于“一根金线”的问题。
说起这根“金线”,也是个有来历的笑话。最早是冯唐在评论韩寒作品时提出的,其实就是用了个很有噱头的“金线”,来比喻文学的水准。“知道这条金线的人不多……对于明眼人,一清二楚,洞若观火。”毫无疑问,“明眼人”就是冯唐在说自己。
于是,网友们发明了一个新成语“冯唐金线”,释义为“类似班门弄斧的意思,主要用在文学领域,表示一个文学水平差的人,拿着自己的‘线\’到处评论别人的文学水平。”
然而,据我那位朋友说,被当场问到自己“冯金线”的外号时,冯唐丝毫不在意,反而又一口气讲了一通自己的文学观点。
“他的自我感觉良好到了惊人的盲目程度。”那位朋友下来后跟我说,“连起码的嘲讽都听不出来,或者说,对所有的批评都不在意,小宇宙可谓强悍。”
如果押韵就是好诗
打油诗如何?
如果你不曾当面听到冯唐的夸夸其谈,那么可以去当当网,搜索“冯唐+《飞鸟集》”,就会看到这本书的资料页面,上面有冯唐给自己写的札记。
他在札记里说,飞鸟集最经典译本的译者郑振铎(1898~1958,杰出的作家、诗人、学者、文学评论家、文学史家、翻译家、艺术史家),没把诗集的题目翻译好,“翻译成《迷鸟集》或者《失鸟集》似乎更好”,但最后他“想了想”,还是保留了原名。
接着,冯唐说,诗都应该押韵。“诗不押韵,就像姑娘没头发一样别扭。不押韵的一流诗歌即使勉强算作诗,也不如押韵的二流诗歌。”
这么说,让我这种偶尔要写个打油诗的普通读书人受宠若惊,因为押韵实在是很容易。比如“今天成都出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这类的,我随口就能来个十几句。
你觉得是好诗吗?
尤其外文诗歌又不像汉语古诗,将其翻译过来还要押汉语的韵,既不现实也不必要。韵律的美感不仅仅是押韵就行,还有一整套完整的格律。如果仅仅说押韵,即便是对古典诗歌来说,都不完全。
冯唐自己也承认,翻译过程中发现这样做耗去了大量精力,“翻译中一半的时间是在寻找最佳的押韵”……
一句“解开裤裆”
大概触到了很多人的底线
在当当网关于这本冯唐版《飞鸟集》的介绍页面上,也附上了几首书中译文。第一首就震惊了我,甚至生出一股愤懑之感。确实,如此亵渎一个以文字优美和诗意浓厚的作品享誉全球的长者,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首很短的小诗吧。
“The world puts off its mask of vastness to its lover. It becomes small as one song, as one kiss of the eternal.”
郑振铎先生的译文是忠于原文的——“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摘下那浩瀚的面具。它变小了,小如一支歌,如一个永恒的吻。”
“面具”“浩瀚”“歌”这样的词,你看到了,都是原文里确实有的。
而冯唐是怎么翻译的呢?“大千世界在情人面前解开裤裆,绵长如舌吻,纤细如诗行。”嗯,他用了原文中压根没有的“裤裆”来与同样没有出现的“诗行”押韵。
新浪读书的微博转发了一篇《北京晨报》关于冯唐这本诗集的批评文章,很多网友都表示实在无法忍受冯唐用这样不雅的、且原文中完全没有出现的词汇,来玷污泰戈尔如此优美深情的诗句。“这本书是冯唐的,和泰戈尔关系不大。”
其中一位网友在微博下评论说:“他以为这是张扬的性感,其实只是下流和犯贱——这两句话也是押韵的,是否可以看做是诗?”
前贤已死,不能捍卫作品
后人应有起码的尊重
冯唐的这本书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在豆瓣网友及专家点评中,这个译本均遭受恶评。《飞鸟集》冯唐译本的豆瓣得分仅5.2分,而郑振铎译本高达9.1分。当你看过上面那首诗的翻译举例后,应该便不难理解这个评分的差异。
说到这里,或许你想问:冯唐的英文水平究竟如何?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看简历的话,他所学的是医学,没有任何与英文或中文相关的专业背景。
而郑振铎先生,上世纪20年代曾在法国和英国等国家的图书馆里,遍读有关中国古代小说、戏曲等方面的书籍,研究古希腊罗马文学。回国后,郑振铎先生先后在燕京大学、清华大学任中文系教授。
有网友吐槽说,冯唐在自己的公众号里把自己的四首诗翻译成英语,竟没有一句的语法是对的。
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李兆忠也对冯唐“翻译”的这本《飞鸟集》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表示担忧——“像泰戈尔这样的,他的作品已经成为世界共同的文化遗产,如果被人肆意地破坏、消解、颠覆,那么首先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年轻人读了以后,可能会认为泰戈尔本来就是这样的。这很麻烦,因为第一印象一旦建立,再要改变,可能要付出很多倍的努力。”
李兆忠说,前贤已死,不可能出来捍卫自己的尊严,捍卫自己的作品,但是我们后人对待公共的文化遗产,对待前贤,应该保留最起码的敬畏和尊重。翻译这些作品,也应该尽可能地保持原貌,诗歌尤其如此。
浮华的蝴蝶相信
花是应该向它道谢的
在《飞鸟集》中有一首诗这样写:“蜜蜂从花中啜蜜,离开时营营地道谢;浮华的蝴蝶却相信,花是应该向它道谢的。”
正如网友所说:“过分地表现自己的风格,何不自己写一本诗集?”李兆忠说:“文化遗产是前贤留给我们的财富,我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当然可以走得更远,走出后来人自己的路,但不必去把前贤的作品都按照自己的方法改得面目全非。”
看冯唐写的自夸之词,就好像是看到了这样一只浮华的蝴蝶。他甚至直接告诉大家:“出书的时候,我和出版商建议,哪怕诗再短,也要一首占一页,多余的空间就空在那里,仿佛山水画中的留白。”
说实话,虽然现在好些书商都想尽办法增加页数进而提高书的价格,但像冯唐这样大言不惭的说法,还真是令人叹服。偏偏这《飞鸟集》本来就是一部短诗集,大多数诗都只有两三行。
泰戈尔在《飞鸟集》里说:“虚伪永远不能凭借它生长在权力中而变成真实”。同样,冯唐失实、矫饰的所谓“翻译”,也不能凭借他自己营造出的一点名气,而变成有价值的文字。
泰戈尔
拉宾德拉纳特·泰戈尔(1861年~1941年),印度著名诗人、文学家、社会活动家、哲学家。1913年,泰戈尔以《吉檀迦利》成为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亚洲作家。他的诗在印度享有极高的地位,代表作有《吉檀迦利》《飞鸟集》《家庭与世界》《园丁集》《新月集》《最后的诗篇》《文明的危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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