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父亲扫墓
□杨俊富
在我的家乡，扫墓须在清明节到来之前进行，这个缘由我没去深究。我想，大概是为了让先人在清明节这天，能穿上子孙为他们烧去的新衣，闲情逸致地踏青活动不受打扰吧。
三月二十一号是周末，从成都回到鄢家岭老家后山坡，双腿一软，就对着父亲的墓碑跪拜了下去。颤抖着手点燃香烛，斟满一杯高粱烧，一番跪拜、倾诉、祈愿后，开始烧纸钱。纸钱有两种，一种是流行千年的黄纸钱，用木槌敲打铁制圆凿，在黄色草纸上留下铜制古币印痕的纸钱，一般横排五个，竖行9个。这种纸钱，以前都是自家买来草纸打造。我7岁时，爷爷就教会我打制了。现在，这项工作都是专业人士来做，只需花上几元零钞就能在纸货铺买到厚厚的一沓。为此，我有些怀疑现在扫墓人的诚心了。另一种冥币，是模仿人民币形状，用劣质纸张彩印而成。面值从八十年代的十元到后来的五十元、一百元……花纹图案与真人民币一模一样。前几年，还听说临近一家加油站的值班人员，半夜给一辆小车加了300元钱的油，天亮时发现是三张百元面值的冥币，一大滩汽油流淌在地面，原来遇到鬼车了。后来这家加油站关停了一个月，听说他们的计量器做过手脚，油加不够分量。做贼心虚，怕遭报应，赶紧停业整改。
今年清明扫墓，我给父亲烧的彩印冥币是花50元人民币买来的，天地银行发行，一沓100张，每张面值88亿。父亲生前为了养大我们四兄妹，受尽磨难，以至于患上胃癌，不到65岁就离我而去，成为我终生的痛。父亲在阳间清苦一生，我要让他在另一个世界生活得幸福，让他有花不完的钱。记得自从某年出现一万元一张冥币起，到后来的10万元、50万元、1000万元到今年的88亿，我每年都买来最大面值的冥币烧给父亲。
我在烧冥币时对父亲反复叮嘱，这钱你就尽管花，买别墅或者进驻阿布扎比八星级酒店也可以的，千万别像生前，为了供养我和弟妹，勒紧自己的胃，害得我早早地没了父亲，不能尽孝道报达养育之恩……念叨着，那讨厌的泪珠就不自觉滚过脸庞。
纸币烧过之后，我用镰刀割去父亲坟头杂乱的荒草。每年扫墓，我都会这样做一次。每次我都想象成是在给父亲理发。春回大地，万物复苏，那些小草儿已经把青嫩的小脑袋探出地面，父亲也该容光焕发地迎接这个明媚的季节。
给父亲理完发，添上几捧新土，点响一串鞭炮，又该与父亲告别了。山坡上桃花、梨花、李花灿烂地怒放着，春光如此美好，却融化不了心中那份沉痛。匆匆归来，不忍匆匆离去，于是无比眷恋地仰躺在茵茵草地，享受那盈满芳香的故乡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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