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砚池家里的阳台已经有些破败的味道了如不是这次突发

·邹砚池·

家里的阳台已经有些破败的味道了。

如不是这次突发奇想地去阳台上走了一遭，点上一根烟，吹吹寒冷的晚风，我还真难以觉察到它的那些变化——雨棚早就被某个夏天的狂风吹得只剩下半边；栏杆上锈迹斑斑，穿着干净衣服的人还真不敢趴在上面；阳台的地上满是灰尘，即使打扫卫生，也从未顺带给阳台也清扫一下；阳台角落里放着一台空调主机，仔细看就能观察到上面挂着的蛛丝，要是运气好，遇到蜘蛛在家，便也可以和它叙叙旧。

阳台的破败大抵如此。

其实它的破旧不堪并非偶然。成都的家本就很少住人，逢年过节家人亲朋来住上几天，也只顾着打扫客厅卧室——那么大的空间，哪还顾得上阳台？

不过这次不同，看着它老气横秋，忍受着寒风的煎熬，我竟然对它产生了深深的歉意——毕竟我是最爱在阳台上趴着往下看的人，所以对它的变化可能比普通人要敏感一些，那么怀有歉意也就更理所当然一些了。猛吸一口烟，趴着栏杆仔细想想，这个阳台于我而言竟已有了许多特别的情愫。

刚上初中那会儿，语文老师要求我们写一篇有关温馨的文章，那时我才十三岁，哪里懂得什么叫温馨呢！就算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又怎能写得完美呢？当时的我就趴在这个阳台上发愁。夕阳西下，我看见一对老人在院子里踱步经过，相互搀扶，画面甚是唯美，我不觉灵光一闪，立马记录下了这一幅画面，完成了一篇约800字的作文。后来，那篇作文被语文老师当做范文在全班朗读。要说起来，阳台是居功至伟的！

从那以后，阳台便成了我思考写作最爱去的地方，但凡有作文需要完成，我都会不自觉地去阳台上逛逛，我记忆中，阳台上生产出的优秀作文还有《飞机》，大概是写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和追求的目标；《对面的人》，灵感产生于对面楼层不停地换住户。当然，在这里也生产出了许多仅获得B的“烂作文”。不过，我初中时代大部分的作文，都是产自于阳台，初中时那些或是怪异，或是新奇的想法也都产自于此。

随着年龄的增大，去阳台的次数逐渐减少——大部分时间要花在数学和物理上，而理科的内容又岂是离开了笔和纸，仅仅靠趴在阳台上就能完成的吗？那个时候去阳台，最多的一件事是发短信。和女朋友发短信是务必要离开父母的视线的，所以阳台成了我的庇护所。无论是第一次发出表白的短信，还是第N次收到分手的请求，都离不开阳台的陪伴，它成了和我一起“做坏事”的小伙伴。这个秘密至今仍只有我和阳台先生知道。

高三那年，我搬去了学校附近的出租屋，和阳台的接触更是少得可怜。我猜想正是在那段时间里，阳台受尽了风吹雨打，苍老了它的容颜，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接触虽然少了，但每一件关乎我命运的大事却从来少不了它。在我接受了高考成绩仅比重本线高出不多分数的事实后，我趴在阳台上思考了一个下午，然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我如今就读的大学。说不定那时候阳台上刮起的一阵风，或院里路过了一个人，稍稍改变一下我的神经，我就会选择复读或出国，但事实上那天没有风，院里也没有人，我最终背上了书包，开始我的大学生活。

如今再次站在这里，它让我想起了许多有关曾经的回忆，同时也让我想到了另外一些事：每个人的家都会有和阳台一样的角落，那个角落仅仅属于我们自己，我们在那里做了许多有趣的事情，也做出过许多会影响自己一生的抉择，那些角落从来不会发出声响，但是它们的一个细微的变化，却都与我们息息相关；我们总是去参观故宫博物馆、南京总统府，去瞻仰长城、兵马俑，当我们站在它们面前，总是联想起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但我们是否想过哪里是属于自己的角落呢？有多少个春意盎然的清晨，或大雨倾盆的晚上，在那些角落，我们悄无声息的思考，那些思考又悄无声息地改变着我们生命的轨迹。从某种意义上讲，它们应当比无论多么伟大的古迹更加令我们珍惜。

一阵寒风吹来，我打了一个冷颤，烟头险些烫到了我的指尖，我灭了烟，离开了阳台，顺带关上了门。

我还会再来阳台的，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相信在那个下午，它会给我指引我下一步将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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