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梁上的父亲 ■ 李晓
“娃,你走稳一点……”他站在山梁上,大声向我喊话。远远望去,他矮小而驼背的身材,同山梁上那棵青杠树一样,过早地佝偻了腰,枯萎了枝丫。
这是22年前的夏日,一个男人在为他远赴成都读大学的儿子送行。这个男人,就是我爸,一个乡村的漆匠。那一年春天,我家那低矮土屋的屋檐下,先后有几只呢喃的燕子筑起了两个巢。“娃,这是好兆头。”扛着漆桶回来的爸对我兴奋地说。
家里太穷,惨白的炊烟里也没有一丝油腥味儿。在高二那年的春天,我却咬了咬牙,决定退学。这个男人顿时暴跳了起来,他把漆桶一脚踢飞,拉着我的手便往山梁上跑。在悬崖边,我看见激怒的青筋在他脖子上蚯蚓一样滚动,他朝我狂吼道:“跳啊,快跳啊,我们一起跳……”我站在山崖上,双腿发软。
我闭上眼睛,恍惚中听到身后一阵“咩咩咩”的叫声。回头一看,树丛的草坡上有一只小羊羔,前腿跪着,在母羊面前吮奶。我的泪,齐刷刷地流下来了。我这条命,还没有报答父母。
我把脚后跟从一块兀立的石头上刚退出,他一把抱住我,孩子一样哭出了声。我也抱住他,哭喊起来:“爸,我还是去上学!”
大二那年夏天,我回到家。看见爸全身红肿,身上密密麻麻长满了疮。妈说,这是因为去人家家里刷漆时,中毒了。夜里,我听见他在床上难受的呻吟声。
靠着漆匠爸爸的收入,我读完了大学,在城市里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爸第一次来我单位,用油漆桶给我扛来满满一桶山里的核桃与地瓜。他没吃饭就走了。走时,他咧嘴一笑:“娃,你有出息,我这辈子,够了!”爸回了家,他改行做起了建筑砖工。
14年前的秋天,我正在午睡,一个乡邻赶来,把一个惊心的消息告诉我,爸从建筑工地的脚手架上跌落在地,没吭一声,当场就走了。
建筑老板向我家赔付了6万多元钱。后来,我在城里第二次买房,妈从乡下赶来,抱住那一笔赔偿款推到我胸前:“娃,这些,你全拿去!”我抱住妈,却哭不出声。
山梁上,有爸的孤坟。每一次回到乡下,我都要独自在那里坐上一会儿,我轻声说:“爸,我现在生活得挺好的,您不要再操心……”坟上的野草在风中哗哗摇响,我想,爸肯定是听到了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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