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麟 川西小镇走出的一代哲学大师
贺麟。 成都贺麟教育基金会供图
五凤溪家风文化学院落户贺麟故居。
故居保存的老书柜。
绣花楼。
故居院落。本文图片除署名外由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吴梦琳摄
今年6月,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官方网站公布消息,清华大学正式设立“贺麟外国哲学讲席教授(团组)”,与来自德国和英国名校的4位著名哲学家正式签约,邀请他们定期到清华进行科研和教学,这也是清华哲学系继设立“金岳霖逻辑学讲席教授(团组)”之后成立的又一高端讲习团。
贺麟,20世纪我国著名的哲学家、教育家,西方哲学学科奠基者之一,曾在清华大学、西南联大任教。这位赫赫有名的哲学大家,来自成都金堂五凤镇一个士绅家庭,在那里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秉承诗书传家的家训,打下坚实学问基础。
2015年,在当地政府和贺麟后人努力下,按贺家大院原有格局和功能分区进行复原打造的贺麟故居,正式挂牌对外开放。如今这里已成为哲学学术交流和家风教育基地。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吴梦琳
他建立了“新心学”思想体系,是中国现代新儒家思潮中声名卓著的重要人物,也是将黑格尔思想译介到东方的第一人。
他的学生中,包括任继愈、张世英、汪子嵩等几代哲学大家,这些中国哲学领域的巨擘,构成了中国西方哲学研究的丰富流派体系。
耕读传家
走出蜚声中外的哲学大家
金堂五凤镇位于龙泉山脉南麓,在距离镇上大约两三公里处,顺着斑驳石梯拾级而上,茂林修竹旁,一个典型的川西民居宅院呈现眼前。大门牌匾上书“心园”二字,这是因贺麟创立的“新心学”思想体系而得名。
贺麟一族,是贺知章后裔,在清初“湖广填四川”时来到金堂定居,逐渐兴旺,不仅耕种,还开办染坊、烧坊等,成为当地大族。贺家大院始建于清乾隆八年(公元1743年),距今已有200多年。前临杨柳河,背倚寨子竹,是一座两重三进的庭院式民居,占地约19.74亩,共有大大小小的房屋80余间。在大院的堂屋门口,挂着“诗书传家”四个大字,另外一间房屋里,还悬挂着贺麟祖父所写的“锄经”二字烫金木匾。据了解,“锄经”典出《汉书·倪宽传》,即“带经书而锄”,即为“耕读”。
耕读传家,这也是贺家家训。在贺氏宗祠章程中,专门规定了宗族奖学金制度和族人助学义务,鼓励后辈子弟发奋读书成才。不仅谆谆教导后人,贺家还在当地兴办凤仪学院、安凤义塾和五凤乡高小国民学校,为当地学子提供读书的条件。
贺麟父亲贺松云,是晚清的秀才。少时读书,贺麟深受儒学熏陶,自述“特别感兴趣的是宋明理学”。18岁时,贺麟考入北京清华学堂(清华大学的前身),受到梁启超、梁漱溟、吴宓等大家思想的影响,深深认识到学问对于一个民族的重要性。
为了继续追求学问,贺麟远渡重洋,开始海外求学之旅。贺麟先在美国奥柏林大学获哲学学士,后又获哈佛大学哲学硕士学位,之后又赴德国柏林大学专攻德国古典哲学。1931年,贺麟结束5年的欧美求学生涯,回到祖国,受聘为北京大学哲学系讲师,同时在清华大学开课,抗战期间随校南迁,执教于昆明的西南联大。
早在20世纪40年代,贺麟就建立了“新心学”思想体系,成为中国现代新儒家思潮中声名卓著的重要人物。在贺麟的学生中,包括任继愈、张世英、汪子嵩等几代哲学大家,桃李满天下,这些弟子们后来都成为中国哲学领域的巨擘,并构成了中国西方哲学研究的丰富流派体系。“除了治学的道路,遵循‘中西会通’方法外,贺先生的宽容厚道,我终生不忘,受用无穷。”曾任国家图书馆馆长、北京大学教授的哲学家任继愈曾如是说。
在高校任教期间,贺麟也著述不断,先后写作了《近代唯心主义简释》《文化与人生》《当代中国哲学》等著述,同时也致力于翻译西方哲学经典著作,尤其是德国古典哲学大师黑格尔的大量哲学名著,包括《小逻辑》《黑格尔》《黑格尔学述》等等,成为将黑格尔思想译介到东方的第一人。
贺麟的侄孙贺杰告诉记者,贺麟曾多次回到故乡,当年家族中有经济困难的亲人,贺老先生并不会给钱来接济,而是将他们的孩子带到北京去读书,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们用知识改变命运。
1985年,80高龄的贺麟最后一次回到五凤镇,用自己的3万元储蓄设立奖学金,捐赠给当地三所学校,专项资助当地贫困学子。如今,在后人和各方努力下,捐资助学的宏愿也被继续发扬光大,成立了成都贺麟教育基金会,开展助学、助教、助研等活动。
建筑案例
唯一保存完好的“悬山式改歇山式”
随着历史变革,贺家大院后来被分给40多户当地农户居住。由于当地比较偏远,为了改善生活,农户又逐渐外迁,院里居住的农户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两三户,大多数房屋都空置且处于半倒塌状态。
2010年,由金堂县、五凤镇和贺麟亲属共同投资,贺家大院开始大规模修缮。“农户入住时进行了不少搭建,但好在只是新增,而没有破坏原有的,让大院的主体建筑都较好地保留下来。”贺麟故居运营负责人贺杰介绍,以“修旧如旧”为原则,按原貌进行复原打造,邀请西南交通大学建筑系教授季富政、著名建筑设计师刘家琨等,以及来自省内多所高校的历史学专家,帮助提出并论证修复方案,最大程度恢复到1950年前大院的原貌。
季富政在考察时,发现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名人故居,作为一个典型的川西宅院,其本身的建筑、空间布局,保留下许多传统建筑元素,从建筑学角度来看都十分具有价值。
川西多雨,老院的房檐大多都是宽屋檐,而院里有许多天井的设置,不仅具有采光、通风功用,也利于排水。
在贺麟故居一角,有一个两层楼的保存完好的绣花楼。这是过去未出阁女儿的居所,一般也被称为“小姐楼”。这个贺家大院的绣花楼,一楼放置着雕工精美的大床,是寝居之处,二楼设置了梳妆台等,是小姐们绣花的地方。此前,季富政在进行考察时,对这座绣花楼屋顶的独特性进行了认证,在传统设计中,歇山式和悬山式都是常见的“小姐楼”屋顶样式,但贺麟故居的“小姐楼”屋顶设计却是独创的“悬山式改歇山式”,即在悬山式屋顶的基础上增长了出檐,非常独特。专家组认为,之所以这样设计,为了防止侧面飘雨,保护墙面不被雨水侵蚀。据了解,这样的屋顶设计到目前为止国内仅发现过两例,除了贺麟故居之外,另一处也在五凤镇,但可惜年久失修早已毁坏,因此贺麟故居的“小姐楼”就成了唯一一座保存完好的“悬山式改歇山式”建筑案例。
另外,贺家家祠乍看起来,是采用传统的“一进三间”式,即以堂屋为中心,左右各一间。但是暗藏玄机的是,堂屋以外的左右两间都被隔断开来,成为实际上的“一进五间”式。
贺杰介绍,除了恢复贺家大院原有面貌,对大院周边环境,也以原貌保护为原则进行整修,溪流、竹林、石板路,都被保留了下来,让今天的人们,充分感受到院子的古朴和静雅。贺麟故居现已列入“成都市历史建筑保护名录”。
哲学小镇
用哲学与世界对话
2015年,贺麟故居纪念馆修缮完成免费对外开放,将每个房间的生活功能和场景进行了还原,大致分为纪念区、读书研究区、农耕文化区、作坊区等。作为一个富庶大家,对于教育、文化的重视处处可见。
位于大院一角的“蕴香斋”,是贺麟幼时读私塾的地方,后来到镇上上学后,就成为他的书房。书房旁边,是贺家开办的凤仪学院。书房里,没有过多摆设,只有学生们读书的案几和小凳,正前方墙壁上悬挂着孔子画像。
贺麟故居中,还收藏着贺麟生前具有珍贵学术价值和文物价值的手稿、书籍、图片、器物、家具等,都是专程从北京运回故居的。
其中,不少手稿上,贺麟用中英文对照的方式密密麻麻地写出提纲,还有不同颜色的笔所做的批注和修订,见证了其严谨治学的态度。而使用多年,早已有些斑驳的桌椅家具,则可以看出贺麟勤俭的生活作风。
贺麟故居修缮开放以来,迎来了不少国内哲学大咖。2016年11月,“中国哲学小镇”在百余名中外哲学界专家学者的见证下在贺麟故居揭牌。2017年、2019年,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四川省社会科学院、成都市政府等联合举办的两届中国青年哲学论坛都落户金堂,与会嘉宾走访了贺麟故居。
哲学,看似离生活很远,但其实离生活很近。在贺麟故居的运营管理者看来,与一般的故居纪念馆不同,贺麟故居至今保留了生活的气息,工作人员都居住和生活在其中,而贺麟故居并不仅仅是一个景点,更成为一个以“诗书传家”文化为核心的优秀传统文化的体验基地和哲学学术交流基地。
正是严格的耕读传家家风文化,让贺氏一族走出了以贺麟为代表的各个领域的诸多人才。去年,以贺麟故居为核心区域,五凤溪家风文化学院正式成立,贺麟的学生、哲学大师张世英专门题写了“五凤溪家风讲堂”。
作为国内哲学领域泰斗级人物,近年来,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中国社科院等高校,也一直致力于贺麟学术研究。今年6月,中国社科院哲学研究所推出了纪念贺麟的“精神的历史与历史中的精神——德国群星系列讲座”,邀请13位学者,从不同主题进行讲述。讲座将持续到今年底。
不过,与成都周边一些乡村景区年接待量几十万人次相比,贺麟故居的数据就显得有点单薄,去年共接待游客6000余人次。“如何把我们本土的资源,与目前业内的相关学术研究结合起来,真正扩大名人影响,让名人文化走出书斋,提升名人文化名片影响力,还需要继续挖掘。”贺杰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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